雲七夕經常在野外出沒,也不是沒有遇到過野物,她抓過蛇,打過豪豬。可像這麽大個兒的,還真是沒有較量過。尤其是看到它那長長的尖牙,覺得自己對它來說,一定是入口即化。
她真是有些怕了,慌了。不由自主地倒退好幾步,腳一絆,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單景炎似乎也不明白雪兒爲什麽突然這樣,隻是條件反射一般地張開手臂擋在雲七夕的身前,對雪兒說道,“雪兒,你怎麽了?七夕是我朋友,你不要傷害她。”
雪兒确實很有靈性,單景炎站在它面前,它果真收住了兇神惡煞的态勢,不過,正因爲它特别有靈性,它甚至十分清楚自己的下手目标。因爲它撒開蹄子,打算繞過單景炎,對雲七夕下手。
雲七夕簡直哭笑不得,慌忙從地上爬起來,躲在單景炎背後對雪兒喊話。
“雪兒,你最溫柔,最善良,最漂亮,注意形象,注意形象哦,我們才剛剛見面,如果有得罪了你的地方,還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多多海涵啊。”
雲七夕語速極快地拍着馬屁,可雪兒卻完全不爲所動,一直執着地左右走動,想要趁單景炎不備撲過來。
單景炎自然不能給它這個機會,一直護在雲七夕身前,半分也不讓。
突然,雪兒好像失去了耐性一般,不再願意玩這種老鷹抓小雞的遊戲,猛然湊到單景炎的身上,在雲七夕緊張地以爲它就要咬到單景炎了,卻看見它隻是用牙齒扯住了單景炎的衣服,頭大力一甩,就将單景炎甩到了一邊去。
沒了擋箭牌,雪兒高大的身材就立在眼前了,看見它一雙眼睛閃着嗜血般的紅光。雲七夕慌了,轉過身撒丫子跑了。
人在關鍵時刻,真的是會激發出無限的潛能。雲七夕覺得自己此刻的奔跑速度,極有可能已經打破了世界記錄。可是,她再快也跑不過四條腿的雪兒啊,聽見後面追命般的蹄子聲,雲七夕忍不住緊張地往後看,這樣一看,速度又慢了下來。雪兒很快就追上來了。
“雪兒,停下,不要傷害七夕。”
他們已經跑出了一段距離,所以單景炎的聲音很遠。
眼見着雪兒就要撲上來的時候,突然一支箭從遠處嗖地飛來,射中了雪兒的背部。但雪兒身體龐大,這一支箭對它的來說實在不痛不癢,隻是讓它的動滞了一瞬。它依然沒有放棄對雲七夕的攻擊。
即便那隻箭還插在它的身上,血已經染紅了它雪白的毛,它仍然繼續向雲七夕撲了過來。
“雪兒,我不記得我跟你有什麽深仇大恨啊。”雲七夕再次跌倒在了草地上,十分地狼狽。
眼見着,雪兒的利牙就要咬到她的褲子,雲七夕腿一縮,滾了好幾圈。
正在這時,眼前突然閃過一道黑影,緊接着,她被一雙手臂抱住,她的背貼上了一個寬闊的懷抱。雲七夕隻聞到一股淡淡的薄荷香。與此同時,她看到空中劍光一閃,劍尖兒朝着雪兒刺了過去。雪兒身上雪白的毛被染紅了一大塊。
雪兒哀嚎一聲,龐大的身子痛苦地扭動着。
雲七夕覺得應該趁此機會趕緊跑,可是她發現自己手腳軟得沒有絲毫力氣。那種後怕的感覺讓她的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她活到二十歲,從未承認過一個怕字。她不怕死,人都得死,但她希望自己可以死得痛快一點,被這麽一隻龐大的活物追趕在生死邊緣,這比直接殺了她更要命。
突然,雲七夕被扳正了身體,正對上了單連城冷肅的眼睛。此時的姿勢是,她躺着,他壓在她的身上,然後他突然低頭開始撕扯她的衣服,她本能抓緊他的手臂,瞪着他,“你幹嘛?”
單連城沒理她的質問,再動,她就抓得更緊,她的力氣比不過他,她便用指甲狠狠掐進了他的肉裏。隻見單連城瞳孔猛然一縮,眼底的急迫被一絲不耐所取代,他很近的距離瞪着她,臉部線條越崩越緊。
“你想死?”單連城近乎咬牙切齒地問。
她當然不想死!可是雲七夕就是倔強地盯着他,不松手。然後,她的眼睛越瞪越大,因爲她看見雪兒再一次撲了上來。它像是一頭被激怒的雄獅,眼睛血紅,撲上來的一刻,響亮地嚎了一聲。
單連城雖沒擡頭,卻對雪兒的動靜了如指掌,眸子一眯,拾起劍精準地刺了過去。
“三哥,不要傷了雪兒。”千鈞一發的時刻,單景炎大聲喊道。
也正是他這一聲喊,雲七夕看到單連城原本銳利的目光明顯遲疑了一瞬,指過去的劍就偏了方向。原本劍尖是直指雪兒的脖子動脈處的,結果卻隻從它脖子上的絨毛擦過。
他饒了它一命,可雪兒卻不領情,再一次惡狠狠地撲了過來。
雲七夕看出來了,它的目标依然是她,她真心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它。
雪兒張開血盆大口朝她的腿咬了去,這前後不過一瞬間,根本來不及躲,雲七夕以爲自己的腿就要廢了,然後她眼睜睜看着雪兒咬住了,可是她一點也不痛,因爲雪兒咬住的是單連城突然丢了劍伸過來的手臂。
“晉王殿下……”
“三哥……”
“爺……”
不遠處響起了一連串的驚呼聲。
單景炎跑過來,死死地抱住了雪兒的身體,好不容易将雪兒的牙齒與單連城的手臂分離。雪兒的憤怒似乎仍沒有消減,染着血的牙齒大大地咧着,顯得越發暴躁。單憑單景炎一個人的力量,根本制服不了它。這時,戈風不知從哪裏突然出現,與單景炎一起,抱住了雪兒龐大的身體。
雲七夕盯着單連城已經被鮮血浸透的衣袖,有鮮血從衣袖上滴落在了綠色的草地上。
“你,你怎麽樣?”雲七夕竟發現,自己的聲音發抖。
單連城崩着呼吸盯着她,眉頭蹙得很緊,像是煩燥,又像是生氣。突然,他的手抓住她的衣服,猛然一撕,便撕掉了一塊下來。這一次,雲七夕竟然忘了阻止,隻是呆呆地任憑他這樣做,再看着他将自己染血的那隻衣袖也撕了下來,朝遠處丢了去。做完這一切,他翻了個身,躺在了草地上。
原本被控制住的雪兒突然目光追随着那兩塊布料,再次暴躁了起來。雪兒的力氣很大,而單景炎和戈風兩人的力氣幾乎用盡了,當它再次奮力站起來時,輕易就掙脫了兩個人。
所有人都緊張地瞪大了眼睛,已經有許多侍衛沖過來,護在了單連城的面前。然而令所有人驚訝的是,雪兒隻是朝着那兩塊染血的布料撲了過去,分分鍾就牙齒将兩塊布料撕成了碎片。
此刻,雲七夕仿佛明白了什麽。起身低頭一看,果然,單連城從她身上撕下來的那一塊正是起先被青黎染了血的那一塊。
所以起先他不是想要怎麽樣,而是要救她?如果不是她倔強地阻止他,耽誤了好時機,他一定不會受傷。
此刻單連城似乎有些累,隻是靜靜地躺着。撕掉了衣袖,他受傷的手臂完全暴露在外,鮮紅的手臂上有幾個深深的牙齒洞,手臂下綠色的草都染成了鮮紅。
關于她和他,她有過許多的情緒,多是恨的,怒的,怨的,總之,他們大多時候,都好像是水火不容的,這是第一次,她對他有了一種很深的内疚。
她看向他,他恰好也正靜靜地看着她。兩人目光相對,不知他是不是看懂了她的内疚,他的眼裏已沒有起先撕扯她衣服時的那種煩燥和不耐,卻反而舒展了眉頭,神情有那麽一絲放松,就好像受傷的人不是他。
許多年以後,她問他爲什麽要這樣做,他說,“爺護你是一種本能。”
趁着雪兒在與兩塊面料較勁兒的時候,所有侍衛都撲了上去,竭力将它制服了。
“晉王殿下……”
“爺……”
一連串呼喊聲過後,好多的人湧了過來。
在這些聲音中,雲七夕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喚了一聲“連城”,她擡頭,看見惠妃正跌跌撞撞在丫環的攙扶下奔過來。
而在這一群沖過來的人中,有一個人直直地大步走向了她。
“七夕,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雲沖關切地問。
雲七夕說不出來話來了,不是因爲她驚魂甫定,而是因爲她順着這群人跑過來的方向望過去,看到了幾個萬萬想不到會此刻出現在這裏的人。
皇上,皇後,單子隐,雲攬月。
幾乎是下意識地,雲七夕看向此刻被簇擁着的單連城,心裏多了一層擔憂。
“連城,你怎麽樣啊?天哪,流了這麽多血?太醫,顧太醫呢?”8☆8☆.$.
惠妃将單連城的頭攬在懷裏,驚慌失措地大叫。
就在這時,一個綠色的影子突然間沖了過來,青黎瞪大眼睛盯着單連城滿手的血,身子一軟,跪在了單連城面前,嘴唇哆嗦着。
“爺,您,您這是怎麽了?怎麽會這樣?”
問完,她慌張地側頭看向雲七夕。而雲七夕的目光先是落在她的腿上,起先據說崴了腳的人,剛才跑得非常神速,這恢複力還真是十分驚人。然後視線緩緩上移,對上青黎不安的眼神時,眼底劃過一道森寒的冷芒。
青黎慌亂地低下頭,咬着顫抖的手指,目光落在單連城受傷的手臂上,明顯充滿了心疼和懊悔。
“連城,你的腿好了?”
單烨冷沉的問話,如一道驚雷,讓喧鬧的現場瞬間禁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