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這樣!
雲七夕淡淡一笑,半絲慌張也沒有,又故意露出了一點委屈。
“我知道,姐姐萬般不想我活着。”
這一句話,就好似一顆重磅炸彈,讓雲攬月原本自得的臉變了色。
蘇婉的臉上劃過些許不自然後,又強扯出一個笑容來。
“七夕啊,你可不要誤會你姐姐,你姐姐她是在乎你才會這樣問的。既然攬月已經問出來了,我也就開門見山了吧。你這一次回來,我們确實有很多的疑問。你怎麽會突然活過來?你雖然跟七夕長得一模一樣,但是我們與七夕在一個屋檐下這麽多年,還是很了解她的,你的脾性跟她大不相同。你真的是七夕?”
雲七夕想起單連城的話來,如果雲二小姐死而複生,性情大變,恐怕就會活不過一個月了。
呵,單連城早提醒過她了,這一切隻能怪她自己。怪她自己沉不住氣的性子,想要給二小姐報仇之心太切。
雲風烈面色糾結,他期待知道真相,卻又害怕知道真相。
雲沖眉頭輕鎖,盯着她神色莫測,那一雙幽黑的眸子裏,卻不經意地透露出了幾分擔憂。
蘇婉雖然一直裝得溫柔賢良,可掩藏不住她那顆急于想要揭穿她的心。更不肖提雲攬月了,她因爲激動而發光的眼睛,帶着幾分得逞的爽快,似乎已經看到了她期待的結果。
一一掃過她們每一個人的臉,雲七夕沒有解釋,隻是淡淡地笑。
“你們說是就是,說不是就不是吧,多說無益。相信的自然就深信不疑,不相信的解釋再多也無用。”
聞言雲風烈面色有愧地移開了目光,而雲攬月聽着雲七夕避重就輕的回答,哪裏肯就此放過。
“你還想狡辯是吧?我看你還能裝多久。”
看雲攬月一步步走向自己,滿臉自信,雲七夕不知道她要做什麽,盡量讓自己表現得足夠淡定。
在自己面前站定,雲攬月一雙眼睛将她從上到下掃了一遍,擡起了高傲的豬頭。
“想要證明你是雲七夕很簡單,你知道她身上有什麽特征嗎?”
聽完雲攬月的話,雲七夕崩着的那根神經松了,心裏笑了,臉上卻未動聲色,淡淡地盯着她,就像看一個跳梁小醜爲了讨好觀衆在賣力地表演。
看見了她眼裏的幾分奚落,甚至還有幾分同情,雲攬月氣極。
“不說話是什麽意思?你在拖延時間嗎?沒用的,今天,我必須要讓爹和哥哥看清你的真面目。”
此時雲風烈歎了口氣,終于開口了。
“七夕,你大娘說得對,這一次的事情确實太過蹊跷,我當然是希望你還活着的,可大家心裏都存着疑問,你就給大家一個答案吧。我也給你一顆定心丸,即便你不是七夕,我們也不會怪罪于你的。”
聽完雲風烈的話,蘇婉再開口時,又有了些許底氣。
“是啊,七夕,你的左手臂上有一個大雁樣的紅胎記,如今,那個胎記還在嗎?”
蘇婉問得極是委婉,表現出了她最大的風度,但事實上,她還是沒能隐藏住她的那份迫不及待。
此刻所有人都盯着雲七夕,雲風烈的神情裏有幾分痛苦,雲沖面色淡然,似乎對這個結果并不關心。隻有雲攬月母女倆,最熱衷于知道事情的真相。
雲七夕沒有說話,也沒有動,隻是靜靜地看着她們。在雲攬月看來,這是因爲她根本給不了她們想要看的證據。
這樣想着,雲攬月的氣焰就更嚣張了,擡高了頭顱,如一個高貴的公主一般盛氣淩人。
“怎麽,拿不出證據來了嗎?你倒是讓大家看看呀,不敢嗎?”
說着,她就伸手來扒拉雲七夕的衣袖,雲七夕嫌惡地甩開了她的手,雲攬月理所當然地以爲這是她心虛的表現,于是她近乎粗魯地拉過雲七夕的手臂。她不是雲七夕,她也就不需要在她爹面前僞裝什麽姐妹情深了。
迫不及待地撩開她的衣袖,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
然而,周圍一瞬間寂靜無聲。
她的手臂上竟然有那個胎記?怎麽可能?她的一舉一動分明就不是當初那個雲七夕,就連她把雲七夕的怪異形爲講述給她母親聽時,一向精明的母親都肯定她不再是原來的雲七夕,她的手臂上又怎麽可能有那個胎記呢?
雲攬月盯着雲七夕的手臂,滿臉地難以置信。
雲風烈似松了口氣一般,神情一瞬間就放松了下來。雲沖看着雲七夕的目光深了幾分。蘇婉雖然極力藏着自己的心思,但仍然有幾分失望露了出來。雲攬月始終不敢相信,猛地揉了揉眼睛,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
“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你明明不是雲七夕,怎麽可能會有這個胎記?這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夠了。”雲風烈大喝一聲,“攬月,不要再胡鬧了。”
雲攬月不依,“爹,我沒有胡鬧,她一定不是雲七夕,她太狡猾,你們都被她騙了。”
“攬月,好了,既然七夕還活着,這是好事。”蘇婉忙勸着自己那沉不住氣的女兒。
雲七夕望向雲風烈,又将視線轉向雲沖。這兩個人是府裏真心對二小姐好的人,是真心希望二小姐還活着的人。
緩緩地,她的眼底浮起了淚光,盈盈的大眼就那麽睜着,水汪汪的,顯得格外地楚楚可憐。
她一句話都不需要說,隻一個幽怨的,隐忍的眼神,就可以表達一切。
“七夕,你不要難過,我們并沒有懷疑你,我們隻是,隻是……”
雲風烈心疼雲七夕此時萬般難過又故意隐忍的樣子,想要解釋,卻終究是無從解釋,畢竟,他是真的懷疑過的。
“我知道,我終究是惹人嫌的,我應該死,不應該活着回來。”雲七夕故意說着負氣話,把雲風烈的愧疚推向了頂峰。
“爹,她一定不是雲七夕,她……”雲攬月不甘地大叫。
砰!
雲風烈猛地一拍身邊的幾案,連茶碗都震得險些掉落下來。
“攬月,你鬧夠了沒有。”雲風烈幾乎是吼出來的。
而此刻,雲七夕卻心裏偷笑了。
整個過程,她都沒有爲自己解釋一句。有時候,過多的解釋反而顯得急切。能夠說服人的向來都不是說詞,而是證據。
還好她在埋葬二小姐的時候,多了個心眼兒,檢查了一下二小姐身上的特征,用心記下了她手臂上的胎記,并依樣子畫了一個逼真的在自己的手臂上。
此刻的雲七夕,看起來十分地委屈可憐,雲沖似是不忍心,說道,“七夕,你先下去休息吧。”
聽他這麽一說,雲七夕當即轉身跑了出去。
在雲風烈眼中看來,她是因爲難過得緊,所以連告辭的話說起來都困難。不禁爲自己今日的做法感到了懊悔。
跑出正廳,出了一個拱門,雲七夕停了下來,放緩了腳步,她深深嗅了一口花園裏香甜的空氣,嘴角輕輕翹了起來。
今日他們把事情攤開來,其實對她來說并不壞,至少短時間内,他們不會再懷疑她了。就算雲攬月母女倆有所懷疑,雲風烈也不會再相信她們了。
不管怎樣,爲了那二百五十兩銀子,她也得拖過一個月才行。隻要拿到那些銀子,她大可以跟他們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幹。
擡頭看了看天,天幕黑沉,夜已深了。
看來補覺是補不了了,不過她暫時還不能離開,如果她猜得沒錯的話,應該還會有人來找她的。
回到房間裏,果然,沒呆一會兒,房門便叩響了。
“七夕,你睡了嗎?”
雲七夕走過去,打開了門,見雲沖端着一盤點心站在門口。
“哥,有事嗎?”她神色憔悴地望着他。
雲沖走進來,将點心放在桌上。
“沒事,哥就是來看看你。順便給你拿了一點兒綠豆糕來。”
雲七夕不動聲色地眯起眼,盯着桌上那盤綠豆糕,幽幽地道。
“哥,你忘了,我不吃綠豆糕的。”
雲沖神情微滞,目光落在雲七夕的臉上,有一瞬間的失神。好一會兒,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對不起,哥忘了。”
雲七夕笑着搖搖頭,十分懂事的樣子。
“沒關系,哥關心我,我知道。就算我不吃綠豆糕,但因爲是哥端來的,我可以嘗試着吃。”
說着她在桌邊坐了下來,拿了一塊綠豆糕放進了嘴裏,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
而雲沖的笑容卻在一點一滴地消失,臉色越來越白。
雲七夕剛吃完一塊,正準備再拿的時候,雲沖卻沖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
他過于激烈的反應讓雲七夕微微詫異,雲沖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猛然松了手,端起盤子,笑得有些勉強。
“七夕,不喜歡就不要勉強了,哥下次一定不會再忘記,你不喜歡吃綠豆糕,你喜歡吃玫瑰酥。你累了,早些睡吧。”
說完,雲沖端着盤子逃也似地離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雲七夕的神色嚴肅了起來。
還好她記得二小姐的日記上曾經寫過,她不吃綠豆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