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過後,随着幾場淅淅瀝瀝的雨,萬物從冬的寒冷中蘇醒過來。轉眼,便是花綻枝,綠滿大地。
雲山梯田區内,一群婦人以及少靈根的“廢材”們在淼淼的帶領下,将育好的苗快速插|進梯田裏。寒冷稍稍褪去,族内的男人便又開始了一年的忙碌。
作爲楚國實力最強的修真世家,雖說備受世人責備,可卻從來都是楚國貴族委托任務的第一選擇。青壯都出去賺錢了,剩下的“老弱病殘”自然要擔起族内後勤的重任。
梯田已灌了水,地也全部施肥整修過。現在,隻需按照淼淼指點的那樣,插秧,放蝦苗、魚苗就行了。
與普通的梯田不同,這些梯田在被人爲制造起來時,就有了一田多用的計劃。淼淼讓人在梯田上開了一米寬的“小天窗”,造出漁溝,也就所謂的深水區。
梯田普遍水淺,在這樣的地方養魚,魚長不大。而開一個漁溝,則可以讓漸漸長大的小魚有更大的活動空間,可以使其更爲肥美,來日也好賣個好價錢。
而在梯田區不遠處,也造起了孵化房與儲蛋室。
在孵化房外,還有許多松枝。淼淼準備采取淋水孵化法來孵化魚苗。這在後世也是常用的技術,能将魚卵的孵化率提升到90%以上。
而孵化房内已擺上了從村民手裏收集來的鴨蛋。孵化器上也刻上了陣法,确保溫度維持在37.5。在滄瀾大陸時,淼淼做了測溫的工具,這也是爲什麽她種田特别好的關鍵所在。
種田雖是靠天吃飯,但是在科學的幹預下,卻可提升産量,将風險降低。一個溫度計的出現是十分有必要的。盡管滄瀾大陸的種植體系已很完善,但在淼淼這個農業學家眼裏簡直全都是槽點。這事不能忍,溫度計也就出現了。
現在可好了。
換世界,還能繼續用。
爲此,她又緊急造了幾個溫度計出來,交給負責看管孵化房的雲山人用。
可預見的是,在這樣的手段運作下,雲山人很快就會有吃不完的鴨蛋和鴨子,屆時還能往外售賣。與此同理,雞蛋也能這樣搞。雲山多山,小山丘也不少,到時在林子裏養雞,在梯田上放鴨,未來可期!
“淼淼姐姐,爲什麽在稻田裏放上魚蝦,放上鴨子就能提高産量和減少蟲害?”
是秋十分好奇,“是因爲鴨子會吃蟲子嗎?”
淼淼點頭,“魚也會吃小蟲子與雜草。而在稻田裏養魚能幫着松土,鴨和魚蝦的排洩物能肥田,這樣蟲害減少了,地肥了,産量就上去了。”
“那我們這一畝梯田能産多少糧嗎?”
淼淼想了想,道:“第一年耕種,能畝産兩千斤就能接受。”
“啥?!”
一群忙碌着的雲山人驚呆了!
之前隻知道淼淼會拿高産的種子出來。在他們的想象裏,能把現有畝産提升個一百斤那已是了不得了。可現在他們聽到了什麽?
畝産兩千斤?
我滴個娘唉!
他們耳朵沒出問題吧?
還有……
看縣君那模樣……
怎麽好像畝産兩千斤還不滿意似的?
淼淼将諸人的表情收眼裏,眉眼彎彎地道:“等收貨時就知道了。”
衆人的心一下就火熱了。
靠!
畝産兩千斤,有了這玩意,以後誰還去給貴族賣力?
目光全部聚集在淼淼臉上。
這也是貴族……
幹脆以後爲淼淼效力好了,不要報酬,就沖這個,他們雲山人就得世世代代供奉這位主。
當然,若是大公子給力些,将淼淼拿下就好了。供養主母,那不是更好?
見這些人的表情,淼淼就知道這群悶騷的人又在亂開腦洞了。雖然不知他們到底在想什麽,但經過幾個月的接觸,淼淼已充分了解這族人的特性了。
話少,想得多,腦子裏全是戲。
她搖搖頭,彎腰插秧,心裏琢磨着,以後要造個适合梯田用的小型插秧機出來,不然這樣搞,累不說,效率還低。
春耕時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相當珍貴的。四千多畝地,全部搞完起碼要三天。效率太低了!
在淼淼看來,這點活,這多人,有了趁手的工具後,應該一天之内搞定。現在這個速度,太慢!
雲山族人不知淼淼又在盤算着升級工具了。對于他們來說,不能出戰爲家族效力,能在這田地中找到自己的位置,那就是最好的事了。
而且也不累。他們隻是短命,可在沒死前,那身體都是棒棒哒,幹這點活,小意思了。
三日後,插秧完畢,而淼淼造的紙也好了。
之前抄紙時,可是浪費了不少,不過總算也弄出了成品。雲山人也很聰明,稍稍練習後,有那厲害的,已經能将抄紙這一工序完成得很好了。
抄出來的紙薄厚均勻,經晾幹後,俨然就是好紙。莫說書寫,便是畫作也是足夠了。
現在第一批制造的紙已能使用,第二批與第三批還在晾幹中,而前些日子,荀日又派人送來了竹子,第四批紙也能開始做起來了。
第一批紙,淼淼打算給荀家送一點去。這雲山人與荀家雖然是世仇,不過見淼淼與荀日等人往來卻是生生忍住了。這是淼淼自己做出來的東西,淼淼跟荀家也沒仇,想送誰是她的自由。
雖是冷傲一族,可卻出奇地明白事理。這也是淼淼打算與雲山徹底合作的原因所在。
合作方能力不是第一的,品性才是。
淼淼需要借雲山的勢來複興宗門,雲山需淼淼的技術來擺脫貴族,說起來這便是雙赢了。
拿出自己的筆與硯台,磨了墨,提筆沾了沾墨水,在紙上書寫了幾字後,淼淼笑着點頭,“這紙很好。”
衆人一陣驚奇。
實在不敢相信,這東西是出自他們的手。明明隻是竹子與草,怎麽就能變成跟布匹一樣的存在?
這話就誇張了。雖然加了檀皮的紙張韌性更好,但說要跟布匹一樣那就有點誇張了。隻是在雲山人看來,這能寫字的紙就跟布匹一樣。那些講究的人家,就是用布匹來寫字的。可絹布是什麽價?竹子什麽價?
抱歉……
楚國多竹,竹子不值錢,随便砍,貴族都懶得來計較。
所以……
他們是用一堆沒人要的東西造出了比價絹布的東西來?
諸人恍恍惚惚的,有人不确定地道:“淼淼姑娘,這,這真是我們造出來的嗎?”
“當然。”
淼淼笑着道:“不要懷疑,這就是我們做出來的。”
“這,這如布匹一般可書寫的東西得,得值多少錢啊?”
“第一批不賣,咱們自己用。”
淼淼嘴角微微揚起,難得的,臉上多了些奸詐的表情,“物以稀爲貴,這等東西一般人家也用不上,既然是隻有尊貴的人用,那其售價自然也符合貴人們的身份不是?”
衆人一愣。
随即忍不住笑了起來。
可不是這道理嗎?
一想到這幾百年來貴族都在吸他們修士的血,而現在可能能回血,這心情……
不要太爽哦!
爽過後,便又耐下心來,按照淼淼的要求開始裁剪紙張。
第一批紙都是用來自用的,都是做書寫之用,所以也用不着裁很大。雕版淼淼都已經弄好了,晚點塗上墨,印刷後,雲山的孩子就有教材可以用了。
如今條件倉促,淼淼也沒時間去制造一個自動印刷機出來。而且因着滄瀾大陸基本用玉簡記事,所以這印刷機她還真沒弄過。不過,她感覺自己多琢磨琢磨,應該也是能弄出來的。當然,眼下急需教材,所以這事也可以暫時放一放。
過了十來日,外出任務的是江回來了。但淼淼也來不及和他叙舊,因爲稻田裏可以放魚了。
事先準備好的竹條、柳條被收集起來,在魚苗入田前已全部插好。秧苗嫩弱時,是魚喜好飼料,故而在水稻稻葉遠離水面前,得設置好集魚坑,防止魚去糟踐水稻。
淼淼一邊跟雲山人說着注意事項,一邊手裏也是不停。
“這魚起初也要喂飼料,就我做的那些飼料,一天要投喂兩次,但量也不能過了,一分地……”
是江望着在田地裏忙碌的淼淼,嘴角帶着淺淺的笑意。
他将自己的袖管撸起,也不在意自己身爲雲山大公子的身份,脫了鞋,下到地裏,從淼淼手裏接過飼料桶,道:“你休息會,我來做。”
淼淼也不客氣,将飼料桶往他手裏一塞,道:“那你投這一片,我到那邊看看,都得交代清楚了。”
是江點頭。
見淼淼離開後,便彎腰撒飼料。
是河也脫了鞋子下來,道:“哥,淼淼姐可一點都不像貴女,哪有貴女脫了鞋子自己下地幹活的?”
“所以她才是楊淼淼,而不是姬氏楊。”
是江說了句讓是河難以理解的話,“山門子弟怎會跟俗人相同?”
是河翻了個白眼。
懶得理自己哥了。
他那話又沒别的意思,隻是覺得淼淼這樣的身份不應該吃這苦。這種粗話,交給他們做就好了。
果然,現在的哥就是淼淼姐說的那種戀愛腦吧?
無論淼淼姐做什麽,他總能找到合理的理由,并覺得我看中的人就是這麽與衆不同!
摸到自家哥哥心思的是河算了。
過了個年過來,他哥二十,他也十七了,可他還沒遇見心儀的姑娘。
想到心儀的姑娘時,不知爲何面前浮現了荀月的臉。他吓得趕緊搖頭,怎麽回事?自己想起這個事,爲何會浮現出一張男人的臉來?
一定是任務太累,趕緊做完事就回去休息吧。
荀月是女子的事,整個雲山也就淼淼與是江知道。其他人都以爲荀月是男人,畢竟戰場上那奮不顧死的作風,很難讓人聯想到這位其實個美嬌娘。
日子變得平靜起來。
淼淼帶着雲山族人造紙,種田,是江等人則不停外出接任務。許是雲山的醫修經過淼淼指點,都提高了水平,這個春天,竟沒有一人折損。
這讓雲山人更加敬佩淼淼了。
淼淼果然是能爲雲山帶來改變與幸運的人。
這個春天任務都很順利,沒有死人。
沒有族人去世,便是最好的事。
很悲涼的想法。
但這便是這個時代修士最大的心願。
夏日很快來臨,轉眼,稻田裏的谷子便變得沉甸甸的了。眼看着豐收在即,雲山彌漫着一股喜悅的氛圍。
“這穗子……”
上了年歲的雲山老阿公跪在田邊,哭得像個孩子一樣,“畝産兩千斤都不止!天啊,要是縣君早些來咱們這裏,何至于死那多族人?”
這話引起了大家的共鳴,不少人開始抹淚。
他們身爲修士,本應是與天鬥,與命數鬥。可到頭來,許多人并不是死于渡劫天雷下,而是死于修士間的毆鬥。而毆鬥的理由僅僅是因爲他們無地生産,喂不飽自己的肚子,隻能向凡人貴族投降。
這是何等可笑的事?
但偏偏就這樣發生了,而且已持續了幾百年。若淼淼不來,他們都不知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一代又一代的人,前仆後繼,爲了凡人的野心付出一條又一條生命,卻還被視作蝼蟻卑賤之人!
天道何時公平過?!
但不要緊了!
因爲他們苦苦熬了幾百年,現在天道開眼了,終于送來一個改變他們命運的人。
水稻收割那日,風雨欲來的天忽然變得晴空萬裏。陽光透過雲的縫隙照落下來,好似一束束金光,而淼淼空間内的綠地開始瘋狂蔓延,師父等人的元神徹底凝實。
先進的種田技術活人無數,這功德是怎麽降也是不過分的。
淼淼感受着天地浩蕩之氣,竟從裏面得到一絲絲明悟。
天道說,日後自己會明白……
難道是說,孤雲大陸修士的苦難亦是天道所不能忍的?
她不知自己爲何會有這樣的想法,可她偏偏從那寸寸金光裏感受到了天道的心意。
功德越多的人,越親近天道,越是能感知天道的心意。
那心意裏飽含了壓抑,飽含了痛苦……
可天道不是神嗎?巫妖大戰後,諸神隕落,每一個位面隻留天道一個神,可一個本應無情的神會有如此壓抑,痛苦的心情?
今天想多發一章的,但實在寫不動。智齒橫阻,把邊上的牙也頂壞了,前幾天去處理了,一到傍晚就發低熱,人一點力氣都沒有,下星期還要去拔智齒。好見鬼,長了十年就橫阻了,真是要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