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雲是江未回房……”
子夜時分,一個侍衛來到芈固院内,小聲回禀道:“他守在了楊淼淼房中,看來楊淼淼的确傷得很重。”
回應他的是一片沉寂。
過了好一會兒,芈固略帶慵懶的聲音才飄飄渺渺地傳來,“知道了。”
又是一陣沉默後,慵懶的聲音再度傳出,“那事查了嗎?”
“屬下打探過,應是趙國赢氏。隻是,雲山是江未免可怕,這回出動的皆是金丹修士,卻被他全部滅殺。”
“皆說雲山大公子是最可能渡過元嬰劫的……呵呵,如此,我倒對他有幾分期許。若是他渡劫成功了,那麽雲山該何去何從?”
侍衛沉默。
這樣的問題不是他該回應的,而且,這也隻是一般的自言自語,無需他回應。
世界又變得安靜。
侍衛始終保持一個姿勢,單膝跪地,一動不動,仿若雕像。
過了許久,芈固才再度道:“繼續盯着吧。修士之間的事,我等也不便插手。他們不素來以力量爲傲嗎?那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
晨光微熹的時候,淼淼從夢中醒來,望着一邊打坐的是江好一會兒,才輕輕起身。而她這一動,是江便睜開了眼,望着她紅潤的臉色,眉眼間的冰雪化開,低低道:“醒了?”
“嗯。”
兩人給自己洗漱了一番,淼淼将昨天的雞湯熱了熱,又将早早做好的小馄饨給下了,笑嘻嘻地道:“咱們先把早飯吃了。”
是江也沒異議。
吃飯這種事,需要異議嗎?
兩人吃了早飯,是江這才裝模作樣地去喚了族人過來給淼淼化妝。
淼淼的臉又成蠟黃的了。而在她的示意下,雲山的族人給她上了很厚的粉,點了很紅的口脂。這模樣落到芈固眼裏,便覺她的确是在強撐。
當然,昨天的話說得可清楚,她也應下來了,如果出了什麽事,将她推出去就是了。
一個出自姬氏的山門子弟,怎麽着也夠份量了吧?
帝都皇宮巍峨、輝煌。九重宮阙中,天下間最尊貴的人便居住于此。
隻是讓淼淼感到有趣的是,在這滿目琳琅,金碧輝煌裏隻見一片凡俗景象。
建造皇宮的材料雖上乘,卻都隻是普通之物。至于無涯石,根本就未見過。
皇宮曾遭天雷,曾被焚毀過,如今呈現在淼淼眼前的宮殿乃是諸侯衆籌而建。堂堂天子居住之所,居然還不如諸侯,諸侯叛逆之心已是顯而易見的了。
而那次雷擊也給了世人周氏不德,天降神罰,可取而代之的暗示。想來,京都的官員之所以對修士稍客氣些,便是也有利用、牽制的心思在裏面吧。
一路随行,很快便是在一處建設宏偉的宮殿前停下腳步。淼淼擡頭望去,隻見輝煌的宮殿上懸挂着一塊匾額,上書“天德殿”三字。
宮殿坐落在中軸線正中,稍稍琢磨,便知眼前的宮殿便是整個皇宮的主殿,是天下權利的中心。淼淼盯着宮殿看了久久,竟發現這略顯“凡俗氣”的宮殿上方隐隐有紫氣蒸騰,不由的,就來了點興趣。
像淼淼這樣的雜學大家,望氣之術字也略有涉及。隻是當年了解這些時也隻是一時好奇,也并未鑽研。若不是這座主殿上的氣象太過明顯,就她這水平也是看不出的。
她将這景象收入眼中,心裏暗道:“難怪諸侯反心如此明顯卻不敢将天子如何,原是周氏尚得天道垂憐……”
滿眼塵埃中,有紫氣隐匿其中,甚至有壯大之象。
淼淼嘴角微微揚起。
看起來,周氏與諸國君的鬥争不但結束不了,甚至能翻身把歌唱呢。
這對她來說可是好消息。
盡管,鬥争意味着修士還要再流血,但若操作得當,卻可來個鹬蚌相争漁翁得利。
想到這裏,輕輕一笑。
聲音極低,唯有邊上的是江聽到她的輕笑。
是江側頭望了望她,見她厚厚妝容下的輕快,想了想,便以爲她是因能見到血脈親人而愉悅。意識到這點後,是江并沒像以前那樣,随着她的喜悅而喜悅。
他忽然感覺,有什麽東西橫亘在了他們之間。
姬氏出自周氏,這天下間除開周氏,便以姬氏最爲尊貴。她之氏如雲端之仙,而他們雲山氏則是泥中污穢。此番進宮,若皇室認下她,他們還能繼續往來,做朋友嗎?
淼淼不是那等勢利的人,但處于這世道中,許多事卻是身不由已。
淼淼不知是江所想,隻覺望見這一絲紫氣後,心情又松開了不少。當然,鑒于她現在是個“重傷患者”,所以她還是盡力繃緊臉,一副強拖病體卻還不想被人看出來的模樣。
在殿門後等候了一會兒,便有殿内官進來喚他們進去。
而就在等候的這一會兒,淼淼也見到了其他國家的人。說來有趣,明明都是一樣的衣冠,書寫一樣的文字,一樣講雅言,可偏偏爲了心中私欲,人爲制造仇恨,将偌大的一個國家分成幾塊。
就在剛剛,淼淼便見許多人怒目而視,不光是普通人,連修士也是。
修士作爲戰争工具,對敵國修士的仇恨遠遠超過國君本人。畢竟,許多人的親人是直接死在敵國修士手裏,而非國君。
人就是這樣奇怪的生物。明明知道制造悲劇的源頭在哪裏,可當受傷害時,卻隻記得行刑的劊子手。
收回飄渺的心思,跟在芈固等人身後一起進了大殿。
大殿内的裝飾依然華麗,隻是與整個宮殿一樣,這裏未看到什麽稀世珍寶,有的隻有凡間的尊貴。
芈固等人彎腰行禮,在這個世界,士大夫是無須向天子下跪的。這世上,唯一需要向天子下跪的隻有奴隸、平民與修士。
淼淼雖再次感受到了不公,可臉上卻沒什麽表情。
當拜天地了。
行過禮,一行人站了起來,天子望向芈固,問道:“楚國冢宰熊,爲何發笑?”
芈固愣了下,不知天子是何意。
他何時笑了?
就算再怎麽不将天子看眼裏,但面上的禮儀總要全了的。像這等行拜禮,要求肅穆端莊,他出生貴族,哪裏會犯這種錯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