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穗覺得自己可能有點毛病不周正。
以前賀霆舟對她不好的時候,她就天天在背地裏說他的壞話,可現在好不容易在他那兒感受到了人間的溫暖,她又覺得這一切都隻是暫時的。
說不定過了十二點,魔法就失效了呢。
可是說到底,還是隻能怪賀霆舟的策略太高明了,之前對她百般惡劣,所以現在隻需要對她比之前稍微好一點點,那她就會格外滿足了。
而當這個毫無預兆的吻落下來之前,裴穗本以爲今晚應該就能這樣相安無事地度過了,以至于還有閑工夫去想待會兒可能會聽見什麽樣的回答,以及應對的方案。
但她全然沒有料到的是,賀霆舟居然在這最後的關頭又算計了她一把,害得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隻能被迫仰着腦袋迎合着。
他的吻還是一如既往的強勢,不給人留半分退路,好在唇齒間的力度比以往放輕了幾分,隻是含着她的唇瓣在嘴裏慢慢品,将她柔的軟的吐息悉數占爲己有。
其實裴穗倒是不介意他這樣的行爲,畢竟她現在對這些事都已經習慣成自然了,更何況比這更大的風浪她都見識過了,哪兒還會怕這麽一點點的小風雨啊。
隻不過她很想知道賀霆舟不但不說話,還把她的嘴巴堵上又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是反悔了……還是想讓她别說話,用嘴去感受?
“……”很好,她已經成功地被自己的這個想法污到了。
考慮到事情的不可預估性,所以就算裴穗不介意,但爲了避免出現什麽後續發展,她還是有點想阻止一下這種行爲,于是慢慢睜開了剛才下意識閉上的眼睛,卻正好對上了那雙近在咫尺的黑瞳。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街上那些五光十色的光線幹擾了人的思緒,她總覺得這雙眼睛裏流飛似彩,似乎今晚消失的星光全跑到了他的眼底,把蘊藏着的情緒也照亮了,快樂的,喜悅的,開心的,所有裴穗能想到的美好詞彙都在其中。
可不管是錯覺還是什麽,反正她當真了,隐隐覺得這些情緒像是能通過接吻傳染似的,她的心情也跟着莫名變得明朗輕松了起來。
而作爲一個牆頭草屬性十分明顯的人,裴穗很顯然沒有辜負這個屬性,在這一瞬間已經完全忘了之前擔心的事,也忘了推開賀霆舟,甚至不再是處于被動的狀态了,而是不自覺地迎了上去,将彼此雙唇間的縫隙堵得嚴嚴密密的。
其實她這麽一反常态也不爲别的,就是想讓這樣的情緒能夠在賀霆舟的眼睛裏存留久一點,畢竟誰知道下回再這樣是什麽時候呢。
可是……她這樣是不是表現得太主動了,會不會顯得她太好收買了一點?
“……”啊不管了不管了,就先這樣吧。
不過由于裴穗平時都是習慣性地接受,嚴重缺乏實戰經驗,所以一上場就露了怯,心有餘而力不足,動作稚嫩青澀得像是顆沒有完全熟透的青梅。
盡管如此,對于賀霆舟來說,這樣的滋味也足夠誘人,引得原本打算淺嘗辄止的他又改變了念頭,扣在裴穗後腦勺上的手逐漸下移,在她柔軟的細脖上捏了捏,而後将她朝自己壓近了些,輕而易舉地加深了這個吻。
“……”嗯,看來她還是挺有讓君王從此不早朝的潛質啊。
裴穗眼觀了下八方,發現車幸好沒有停在街邊比較打眼的位置上,在樹木的掩映下還算隐蔽,也就不用擔心會被人撞見的問題了。
于是她的膽子難得漸漸大了起來,又安心地重新閉上了眼睛,開始專心地回應着賀霆舟,一時間車裏車外恍若兩個世界。
晚風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吹來,吹散了夜晚的光霭花氣,吹得綴在枝桠上的桂花都簌簌抖落了下來,鋪在了擋風玻璃上,花香像是能透過那層玻璃漫進來似的,刹那間車内清香四溢。
可比起外面的飄蕩流動,車内的時間就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似的,除了兩人唇舌間的纏綿缱绻之外,一切都是靜止不動的,甚至就連空氣也仿佛被凝固住了。
不過随着時間的推移,開始運動着的東西又多了一樣,因爲裴穗突然覺得自己的胸口一涼,而且這種感覺格外熟悉,等她再認真感受分辨了一下後,這才發現賀霆舟的手又不知道什麽時候鑽進了她的衣服裏。
“……”我靠,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單純地親一親不好嗎,非要加一點手上動作才過瘾。
裴穗一時發熱的頭腦立馬降了溫,覺得要是再這樣發展下去,估計明天就得上社會新聞了吧,标題她都想好了,大概就是《一對男女竟在鬧市區街邊“不可描述”》之類的。
一思及此,她的膽子又縮了回去,完全忘了自己之前的豪言壯志,理智終于回來了,“唔唔唔”了幾聲,推了推扶在賀霆舟手臂上的手,示意他不要再玩火了。
本來賀霆舟一開始是不打算對她怎麽樣的,現在卻不太舍得放開她了,不過見她還在一個勁兒地往後躲,最後還是撤下了放在她胸口的手,替她攏了攏剛才被扯開的衣服。
沒了他的支撐,裴穗的身子又一下子軟了下去,有氣無力地斜靠在椅背上,調整呼吸的同時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說道:“對了,賀先生,你回去後就先睡吧,待會兒我自己打車回來,你就别再折騰了啊。”
說完後她又害怕賀霆舟以爲自己是在欲擒故縱,加重了語氣強調着:“我是說真的,你千萬别來接我了。”
好在賀霆舟應了一聲後也沒再說什麽别的了。
把想說都說幹淨了後,裴穗真的準備下車,又瞟了瞟面前的人,心想反正他今晚心情那——麽——好,而且剛才也沒規定回去的時間,于是又琢磨了下,試着得寸進尺一次。
她一邊慢慢地伸手去開車門,一邊望着他裝作不經意地問道:“賀先生……那我今天晚上能玩通宵嗎?”
賀霆舟正好收回了幫她理頭發的手,聞言,他停下動作,又重新插進了她的發間,手指間的力道有些危險:“還想下車麽。”
“……”
就算裴穗再怎麽不怕死,她也想給自己留個全屍,更何況她還怕死呢,所以立刻收起了嬉皮笑臉的表情,一本正經道:“嗯,賀先生,你放心,我一定會早點回來的,麽麽哒。”
随着她的話音剛落,隻見她火速地打開了車門,跑了下去,同時響起的還有關門的聲音。
當裴穗高高興興地回到ktv包廂的時候,她還在慶幸着還好剛才短信沒有發送出去,可是推開門的一瞬間,又覺得自己好像慶幸早了。
景心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到了,正在接受着熊雯歌聲的洗禮,在聽見門口的動靜後,她倆都紛紛望了過來。
“……”怎麽都用這種有色眼神看着她。
裴穗被她們看得不自主地放慢了關門的動作,一頭霧水地和她們視線交流着,不明白她們到底在看什麽。
難不成她隻出去了剛才那麽一下,就脫胎換骨得不認識她了?
《說謊》的伴奏還在繼續響着,而首先開口說話的是熊雯。
她好像喝了點酒,精神亢奮,将就着手上的話筒,發表了本次的講話:“裴穗,你真是棒棒哒,不是我說你啊,好不容易出來玩兒一次,還要偷溜出去見男朋友,要不是景心告訴我剛才在樓下看見了你,我還以爲你買藥買到異次元去了,你說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我靠什麽東西,剛才景心……看見她了?那豈不是也看見了那位叔叔?完了完了,在這大喜的日子裏,她會不會又想起什麽傷心的往事。
頂着熊雯那道閃着兇光的視線,裴穗關好門後,正在磨磨蹭蹭地往裏走,聽了這話後下意識看了一眼沙發上坐着的人,卻見她心情很好,而且也不像是裝出來的好。
見她在看自己,景心還以爲裴穗是在怪她洩密,趕緊解釋道:“穗穗,我發誓,我絕對不是故意出賣你的。剛才胖雯給我打電話,說你一直沒回去,擔心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我正好又在馬路邊上看見了你,所以就順口一說……”
“什麽出賣不出賣的啊,你們倆這是把我放在什麽位置上了。”熊雯打斷了她的話,也不給裴穗解釋的機會,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三瓶養樂多,“好了,什麽都别說了,自罰三杯吧。”
“……”真是謝謝他大爺!
幸好罰完她後,熊雯也沒再說什麽了,一切又回到了正常的流程上,景心也跟着她加入了嗨歌隊伍,而裴穗吃了藥後,就在一旁一邊幫她們搖鈴伴奏,一邊把桌上的食物都解決了。
三個人一直瘋到了十二點,終于打算消停了,意猶未盡地收拾着東西,準備打道回府了。
其實通宵什麽的也就是裴穗随口那麽一說,畢竟明天她們仨都還有課,雖然課是在下午,但是玩了通宵隻休息一個上午哪兒夠啊,怎麽說也得在床上賴一整天,否則的話人都是廢的。
而她剛才之所以會那樣對賀霆舟說,隻是純粹試探一下,想看看今晚能不能打着通宵的幌子,回學校住一晚,然後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把考核的時間往後拖一拖了。
可惜她這隻瞎貓沒能撞上死耗子。
本來熊雯和景心都說好了,先送裴穗回去,然後她倆再回學校,可是這個計劃在走出ktv的時候就夭折了,因爲裴穗又看見了一輛熟悉的車子。
雖然賀霆舟難得聽了一次她的話,果然沒有再來了,可實際情況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因爲來的人換成了司機大叔。
他好像一直就在門口等着,一見她們出來,就立馬迎了上去,打了個招呼,又看見還有裴穗的同學在,便提議說可以順便送她們回學校。
在熊雯的驚呼聲中,她們順利上了車,一路上隻聽得見她們三個在後排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司機大叔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最開始裴穗還有點意外,不過後來想了想,發現司機大叔隻有在和她獨處的時候才話多,一旦有其他人在,幾乎安靜得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不過這樣也好,免得他又不小心說出了什麽驚天大八卦,那才是得不償失。
等把她們安全送回到學校後,裴穗無力地倒在後座上,困得立馬都能睡着,可後來又想到了什麽,立馬坐了起來,把身子往前探了探,這才開始和司機大叔說第一句話,問道:“李叔,你以前見過我那兩個同學嗎?”
“……沒見過啊。”司機大叔沒聽懂她這話到底想問什麽,“怎麽了,難道你同學在哪兒見過我?”
聞言,裴穗連忙否認道:“不是不是,我就随便問問,我以爲你之前看見過我和她們在一起呢。”
說完後她又把身子縮了回去,陷入了另一輪的沉思。
難道是因爲之前司機大叔還沒來得及碰見景心,而她就已經分手了,所以才會不認識她?那……賀霆舟認識嗎?
裴穗百思不得其解,一路上都懷揣着這個疑問,做什麽都心不在焉的,等回去洗漱完畢的時候,這才發現都已經快淩晨兩點了。
賀霆舟的睡眠淺,而起床氣又大,她生怕吵着他了,恨不得能自帶一個消音裝備,一步比一步更輕地往卧室走去,當她順利爬上床後,心中的成就感好比爬上了珠穆朗瑪峰。
誰知道這成就感還沒有在裴穗的心中捂暖和,就灰飛煙滅了,因爲原本應該熟睡的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醒來了,在她鑽進被子的刹那,手又搭在了她的腰上。
裴穗一驚,還沒有回過神來就已經被攬進了他的懷裏,這下活動範圍又大幅縮水了,等确認賀霆舟的人是醒着的以後,她才又小聲地問道:“賀先生,你這是沒睡還是醒了?”
見他沒有回答,裴穗難得好心地回抱着他,手繞到他的後背,輕輕拍了兩下,語氣就跟哄小孩似的,接着問道:“你又睡不着了?”
說完後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呵欠,手上的力度越來越小,聲音聽上去也沒什麽力氣,拖長了語氣說道:“我吃了感冒藥……現在困得要死……就先睡一步了……嗯……你也加把勁……争取快點睡着吧……”
隻可惜裴穗又忘了,在賀霆舟的面前,哪有這麽容易蒙混過關的事,所以他還是沒有說話,而是直接用行動回答她。
“……”她是真的很困了啊我靠!
裴穗的腦子裏已經說了無數句拒絕的話了,卻因爲太困而說不出來一個字,眼皮都在打架了,渾身軟綿綿的,完全沒有力氣去推開他,所以隻能任其自由發揮了。
不過在正式開始之前,她就像是回光返照了似的,忽然間清醒了一瞬,連忙問道:“對了賀先生,剛才那叔叔……真的是你爸爸?”
裴穗心裏很清楚,對于賀霆舟的事,她最好不要随便妄加猜測,反正她也永遠猜不對,所以還是親自問一問比較保險。
同時她也知道自己這個問題問得很沒有水準,可誰讓她想再親自确認一下呢。畢竟之前她還不知道那位叔叔的身份的時候,就已經覺得他和景心這個組合有點奇怪了,更别提現在知道了他的身份。
如果一切屬實的話,她覺得就算自己颠倒了整個世界,也擺不正他倆的身影了。
裴穗一邊等着他的回答,一邊開始着手準備旁敲側擊有關于景心的事了,下一秒卻聽見賀霆舟“嗯”了一聲。
他的語氣很冷淡,事不關己得就像是在說其他人的事。
“……”看來他和他爸的關系好像真的很不好的樣子啊。
裴穗一時間也忘了問景心的事了,可是面對這樣的回答,她倒也不意外,畢竟像他這樣的人,大概都有一個悲慘的童年吧,要不是娘不疼,要不就是爹不愛。
關于娘疼不疼這一點,她暫時還無法考證,不過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反正她知道爹不愛是肯定的,要不然就是愛得不明顯。
隻可惜裴穗作爲一個外人,這些事她又插不上手,也不想說什麽安慰的話。
她覺得“安慰”這東西就像是限時品嘗的食物,一旦過了最佳賞味期,也就失去了它本該有的味道了,更何況她并不認爲賀霆舟會需要這些沒有用的東西。
不過她好像總應該說些什麽吧?
所以在深思熟慮後,最後裴穗語重心長地勸了勸:“所以啊,賀先生,以後你一定要成爲一個好爸爸,不能扔下一個精子就撒手不管了。”
作者有話要說:再讓我抖一兩個包袱就完結
感覺完結那天我要寫三千字的作者有話說了……你們怕了嗎:)
謝謝砸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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