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這麽說,任常新還是不放心。馮意隻好盡快辦完手上的事,陪着任常新回了青城。
任常新他媽的事基本準備好了。馮意和任常新商量下周就将他媽送出國。這段時間任常新不肯讓馮意到他家。一來他們已經将路走絕了,馮意将他爸送進了監獄判了死刑,任常新不能接受馮意再住到他家。二來他表姐一家還在他家裏,他不想将自己的性向暴露給他們表姐知道。畢竟都是他媽老家的人,他自己倒是無所謂,他可不想他媽被人私下說閑話。
很快他媽就出國了。那家醫院在德國,任常新和馮意一起陪着去的。将手續什麽全部辦完,任常新和醫生詳細地溝通了後才稍微放心。
原本他們馬上就要回國,馮意卻非拉着任常新到處玩。任嘯沒有出事前,他們原本就計劃要到歐洲玩。雖然推遲了一年,總算真地來了。
隻可惜此刻的心境和彼時的卻已經是千差萬别。
馮意早就計劃好了,他帶着任常新遊玩了各個國家,其實他們以前都來過,玩得也很瘋狂,隻是這次又不一樣,這是馮意和任常新兩個人的旅行。意義又是完全不同。他們遊曆了很多地方,去過了科隆大教堂和新天鵝堡,法國的盧浮宮,埃菲爾鐵塔,看過了荷蘭的風車,可惜這個時候天還太冷,……,轉了一圈之後,他們到了西班牙。
馮意帶着任常新去了市政廳,原本任常新還不知道他想要幹嘛,直到馮意領着他去了婚姻登記處,他才反應過來。
任常新操了聲,轉身就走。馮意忙拽住他,任常新臉上一熱,道,“你他媽整這一出有意思不!”任常新傲嬌得很,以前兩人兩情相悅,他當然期盼能和馮意結婚,然而現在都鬧成這樣,搞這種事有什麽意義。
就算這段時間兩人關系緩和了些,但是除了那天晚上任常新一時無法控制和馮意發生了關系,這一個多月了,兩人最多就是同床共枕,連接吻都沒有。
以前任常新想過他們要怎麽結婚,必須得有盛大的婚禮,衆多的好友參加,馮意還得給他下跪,當衆舉着婚戒向他求婚。沒錯,他就是這麽個矯情的人,要麽不結,要麽絕對是隆重而盛大。
按照馮意這種張狂的性子,他肯定願意給任常新辦這樣的婚禮,非但隆重,肯定很浪漫,他要讓全世界都知道任常新是他老婆,誰敢再打任常新的主意,他馮意就有資格怼死他!這是他老婆!誰敢動,他弄死誰。
隻是兩人已經将路走絕了,再談婚禮什麽的都是白搭,任常新也不會和馮意結婚。馮意隻能将人騙到了市政廳,軟磨硬賴地讓人和他宣誓結婚。
這些日子,兩人同床共枕,馮意卻隻能抱着人睡,什麽都不能做,再這樣下去,他都懷疑自己很會就要陽~痿了。馮意這輩子事事順心,哪怕不順心,憑他的本事,也會讓事情朝他想要的結果走。可就除了任常新。
他這一輩子的耐心全都用到了任常新的身上了,但直到現在都沒有落了個好。
他媽也不知道會在私下弄什麽小動作,馮意了解他媽,事情不會就這麽算了的,他必須得做些什麽,讓任常新真真正正地屬于自己。
馮意猶豫了會,說,“我爸媽現在逼得我很緊。我也很快就得離開。”
任常新和馮意相處了三年,兩人朝夕相處,除了前一段時間馮意爲了處理他的事情,經常不在之外兩人幾乎沒有分開過。
這是第一次馮意告訴他,他要離開。
馮意懇切地,“我爸已經說服了我媽,同意我們的事情,條件是,我必須要去國外特訓兩年。”
“走之前,我們先結婚。有了名分,我才能讓我爸媽不插手你爸的事。”
任常新愣住了,就算他和馮意再怎麽鬧别扭,他也沒想過有一天兩人會真正地分開。或許在他心中一直認爲馮意不管如何都會在他身邊。他知道馮意愛他,哪怕他再怎麽發脾氣,再怎麽鬧,馮意都不會離開。
馮意抱着他,親了親他的額角,“老婆,前天我爸才告訴我,讓我自己決定。老婆,我現在沒有對抗我媽的資本,但是兩年後,我一定回來。”
“到那個時候,我一定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老婆,我們結婚吧,讓我哪怕走,也有個念想。”
任常新腦子亂成一團漿糊。他被馮意帶到了登記處,稀裏糊塗地宣了誓,領了他和馮意的結婚證書。
雖然這份證書國内并不認可,但是意義卻不一般。畢竟這是兩個人真正地結婚,真正地宣誓屬于彼此。馮意帶着任常新去了預定好的餐廳,兩人還跳了舞。西班牙是個允許同性戀結婚的國家,這裏有不少的同性戀,他們兩個在一起隻得到了善意和豔羨的目光。兩個亞裔的男子,又都是帥氣俊美,顯得那樣的和諧美好。
晚上,他們回到了酒店,酒店的房間裏鋪陳了一地的紅玫瑰,牆壁上挂着用玫瑰串成了個心形,中間還串成了新婚快樂的幾個中文字。
馮意低聲地,“這下你真正名副其實地是我的老婆了。”
任常新别扭地推開馮意,他還是沒能反應過來,馮意真地要離開他了!
馮意柔聲道,“寶貝,回國後我馬上就要離開。以後其他時候我都讓着你,今晚,我就要今晚,今晚你聽我的,好不好?”
馮意俊帥的臉上滿是懇求,任常新心底一軟,他确實痛恨馮意利用他,也發誓絕對不會再和馮意在一起。但是一想到很快就要和馮意分開,他心裏充滿了不舍。誰也不知道兩年後會發生什麽事,或許馮意從此真地和他徹底分開。
再深的愛情也敵不過時間和距離。也許這幾個晚上真地就是他和馮意的最後。
馮意和任常新回了青城,很快馮意就離開了。離開之前的這段時間,他們兩個如同回到了最初相戀的時光,沒有仇恨,沒有埋怨,沒有悲傷,他們抛開了所有的一切,沉浸在最真誠也最單純的戀愛裏。
簡單,快樂。兩個人的心,原本就是這麽簡單,最開始相遇,相知,相愛,原本就是一條清澈的小溪,明淨透澈,清可見底。
隻是生活的複雜,人性的狡詐,讓這條小溪變成渾濁,最終漸漸化爲污泥,泥濘不堪。
現在的他們,也不過是将這片原本肮髒污濁的溪水重新滌淨,讓他們最初最單純的心情重新釋放出來。
雖然僅僅隻有幾天,他們卻是真正以戀人的心情相處着,或者說是以新婚的狀态相處着。馮意以前對任常新就寵上了天,現在更是寵得厲害。連馮意自己都不明白,他的心髒怎麽可能容納那麽多的喜歡,那麽多的愛意。每天隻要看到任常新,他就充滿了喜悅。
這種心情比他當初獲得最高的榮譽都要來得幸福。這是完全不同的,獲得榮譽取得成就,那是他作爲一個男人的成功感,而和任常新在一起,任常新對着他傲嬌地發小脾氣,他都覺得幸福無比。
人生如果停頓在這一刻,他都願意。
對于任常新也是如此,在這麽短短的不到一周的時間,他放下了對馮意的仇視和怨恨,真正地将馮意當成自己最親密的愛人相處。這樣的幸福,讓他身心都充滿了愉悅。他真正地體會到了人生的至樂。
或許因爲短暫,他們倍加珍惜,因爲過了這幾天,他們之間會重新充斥着仇恨,他們的路将會困難重重,甚至可能看不到明天。
馮意沒有告訴任常新他會去哪裏,爲什麽要去兩年,能不能聯系,中間可不可以回來。
其實兩年的時光并不長,他們迄今也相處了三年多了,可是那是因爲他們時時刻刻在一起,兩個相戀的愛人,在一起的時間永遠都不會愁多,然而不在一起時,分分秒秒都在思念。
雖然兩人還沒有分離,卻已經開始感覺到了分離的痛苦。
一個星期後,馮意離開了。任常新并沒有去送馮意。馮意是半夜突然離開的,接他的人就在門外。
沒有告别,沒有親吻,他們的分開就像是一場突然碎裂的夢,驟然分開。
在馮意離開的前一個晚上,他們瘋狂地做~愛,最終兩人筋疲力盡,馮意緊緊地握住任常新的手,将他緊緊壓在懷裏,在他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說着絕對不會分開的情話。
馮意沒有向任常新要承諾,他知道任常新不會給他承諾。他們之間有太多的恩怨,任常新表面是個纨绔子弟,其實卻是非常重恩仇的人,除非他真地解開任常新心裏的結,否則任常新是絕對不會和他一起。
然而如果他不走,他媽的手段,他非常清楚。他媽可能會對付任嘯和李悅琴。
馮意不能讓任常新再恨他。
所以他隻能走。
他隻能賭,賭任常新對他的感情。賭任常新忘不了自己。
任常新第二天醒來,馮意已經不見了。他并沒有追問,也沒有尋找,仿佛他的生活中根本就沒有馮意這個人的存在。
馮意送給他的公司,依舊還是他的。盡管任常新已經讓律師起草了協議,等馮意回來就将公司轉回給他。不過既然馮意不在了,他還是努力經營着。馮意不在青城,但是顯然馮意已經将關系都走通了,也打過招呼,各個層面的人都沒有爲難任常新,甚至經常和任常新套近乎。
他和他那幫狐朋狗友又有了來往,隻是這一次,他不再是那個貪圖享樂的大少爺。他也不再敝帚自珍地将這幫人拒之門外,他和這些人相處,擴大自己的交際圈,獲得信息,經營好自己的人脈和關系。
隻是那些玩兒的事他再也沒有去做。那些俱樂部,他原本特别喜歡的小男孩再也勾不起他的興趣。他心裏住着一個人,哪怕他的身體再有欲~望,他都沒有碰别人的想法。
馮意的那幫朋友有時候會來青城,到任常新這邊玩兒。任常新從來就沒有問起馮意。哪怕小均他們有意無意地提起,他也隻是默默地聽着,或者幹脆走開。
馮皓也曾經來過,但她沒有來見任常新。任常新聽說了馮皓的消息,他也隻當沒有聽過。任常新現在已經非常清楚,馮家人是絕對不可能看得上他的。馮皓之前那麽親切地對待他,也不過是看在馮意的面子上。要不然就馮家人那外在柔和實則高傲的性子,怎麽可能看得起他?
至于他的父親任嘯,判定死刑的流程非常長,基于嚴謹的态度,最高法院需要進行各種嚴格的複核,馮意走之前已經安排好了,所以目前不用擔心。他爸如果在牢裏立功了,有可能就直接減刑了。然而無論他怎麽想見他爸,他爸都不肯見他,隻是讓人傳出話來,要他好好過日子。
任常新也仔細想過了,就算當初馮意沒有通過他找到他爸的關鍵證據,他爸也不可能逃得出去。那股勢力實在太大了,他爸根本就不可能逃脫。最終的結果也會是死刑。
隻是就算這麽想,也不代表他對馮意沒有怨,沒有恨。因爲他愛馮意,才會對馮意這麽苛責求全,當你并不愛一個人時,那個人對你做了什麽,并不能傷害到你。然而當你最愛的人,哪怕隻是做了一丁點對不起你的事,你都會感受到痛苦,感受到傷害。
然而馮意已經走了。他們可能從此斷了。
任常新有時候想,或許很多很多年以後,他和馮意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笑談以前的那些恩恩怨怨,再感歎一下世事的無常。
他媽的病手術做得非常成功,恢複得很好,但還需要繼續在德國治療。任常新經常飛過去看望他媽。每次過去他媽總是叨叨怎麽馮意沒來。任常新隻好說馮意非常忙,等忙過了就來看她。
最後幾次他實在忍不了了,告訴他媽他和馮意已經分手了。他媽不無遺憾,然而感情的事情誰也無法勉強,更何況他們是同性戀,缺乏孩子家庭責任這些重要因素的牽系,純粹是靠愛才能維系,更加的不牢靠。
他媽并不在意什麽任家的面子,隻希望他能找到個真心真意愛他的人。可是這種事情說起來容易,愛他外表的人很多,但是真正愛他的人又能有誰呢?
不知不覺馮意已經離開了大半年了,他依舊是一個人。聖誕節前夜,他的生日,他騰出了一整天的時間,沒有約任何一個朋友,沒有去任何一個地方玩,他回到了他和馮意以前住過的房子,度過了一個晚上。
這裏有他和馮意很多甜蜜的回憶,就算他不去想,然而一塊瓷磚一個裝飾,都能勾起他的回憶,這些都是他們兩個親手一點一點地買回來,一片一片裝好。
那時他懶得出門,馮意卻堅持一定要兩人一起選。他躺在床上耍賴,不肯起,馮意就撲到他身上,親吻他,撓他的癢癢,要不就故意磨蹭他敏~感地方。兩人鬧了好一會,最後他挑起桃花眼,由下而上地瞄馮意,傲嬌地道,“小馮子,背朕出門。”
馮意愛死他這副模樣,手一擡,就将他背到背上。他壓在馮意背上,一手勾住馮意的頸,拍了拍馮意的頭,“不錯,朕挑的馬真乖。”
馮意一抖将他壓到床上,壓着他問,“誰是馬?”他推開馮意,翻到他胯上,臀部壓着馮意前後擺動,笑嘻嘻,“當然是你。”
一景一物依舊在,他似乎還能聽到他們當時笑鬧的聲音,似乎還能看到他們打打鬧鬧的樣子,然而,再仔細看去,卻什麽都沒有。
第二天早上他回到任家主家時,竟然看到了一個人站在他家門口,那個人穿着黑色的風衣,身形挺拔得很眼熟。
清晨的風很涼,吹得身上一陣陣的發冷。任常新的心髒縮緊,他幾乎無法挪動腳步,是他?不是他?他竟然不敢上前确認。
許久他才走了過去,那個人轉過身。站了将近一夜,身體都有些發僵,那人露出了個笑容,低聲說,“你終于回來了。”
任常新愣了許久,點了點頭。
他沒想到他生日的第二天早晨,他等來的不是馮意,而是另一個人。
如果他相信這個世界上真地有人愛他的話,其中一個是馮意,而另一個人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