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常新冷笑了下,桃花眼微微上翹,模樣高傲又冷漠,“我們是什麽身份,哪裏請得動你馮少這尊大神?”
“少他媽廢話,你究竟來青城是什麽目的?是不是沖着我爸來的?”
任常新原本絕對沒有往這方面想,他爸一直杳無音訊,他決定送他媽出國,免得他媽觸景傷情,他找了他表姐,出了一大筆錢,讓他表姐陪着他媽到國外旅行散心。而他繼續留在國内打探消息,經營好自己的公司。
沒想到辦理出國的時候卻遇到了麻煩。他媽的證照有問題,無法出去。任常新想起去年他陪他媽去大溪地玩也是這樣。以前他沒有多想,現在越想越覺得有問題。
他找了關系查究竟怎麽回事,那人查了之後告訴他,系統裏他媽的檔案注明了被禁止出境,而且看情況應該是很早之前就被禁止了,禁止的部門直接來自國家公~安~部。他找的那人不敢再往上查。任嘯的事雖然大家都不清楚究竟怎麽回事,但是這樣一個背景深的人物,說倒就倒,對付任嘯的那一股勢力之大自然不可同日而語,誰也不敢涉入太多,以免引火燒身。
任常新又不是傻子,前後聯系,将以前那些都串起來,他爸去年趕着讓他和他媽出國,尤其反常地大年初一就非讓他們出去。等他們過關時,沒想到他媽被攔下了,說證照有問題無法出去,當時任常新想幹脆就不去了,陪他媽回家,可是他爸非讓他出去。
那時他爸是不是就已經知道今天的一切?所以趕着讓他們在大年初一出去,就是想趁着大過年,那幫人或許還沒有動手,他和他媽能走一個是一個?隻是他媽當時就已經出不去了,隻有他還能走。
所以他爸讓他一定要走。
然而後來他爸卻什麽都沒有說,也沒有讓他走,他就又回來了,就好像他真地是出國玩兒了一趟似地。
他心一動,讓那人查一下他自己的情況,那人過了約莫半個小時給他打來了電話,告訴他,他的證照沒有任何問題,不受任何限制。
任常新的老媽是個什麽事都不管,單純愛嬌的女人,能犯什麽事?證照受限不能出去,肯定是因爲他爸。可是同樣是他爸的至親,他還是親生兒子,他媽出不去,他卻能出去?
任常新根本不用再想,這事肯定是馮意弄的。
他想起馮意在他還在大溪地玩兒的時候給他打過電話,告訴他,他絕對出不了國,他是他馮意的人,這輩子都甭想能離開。
當時他根本就不信,馮意充其量不過是個和他一樣有些背景的二代,能有什麽能力限制他,管住他?
然而現實狠狠地給他上了一堂課,馮意的背景恐怕不僅僅來源于馮家,他的能量竟然能扳倒一個在職的xx局的局長!
如果馮意能做到這一點,那讓他免于受他爸的牽連,能夠出國,也不是不可能。
任常新感到一陣後怕和心寒,原來早在一年前所有的事就已經開始了,所有的人都已經粉墨登場,飾演着自己的角色,隻有他還傻乎乎的,什麽都不懂,還埋怨他爸爲什麽将他趕出去。
馮意究竟是什麽身份,在這件事裏面扮演怎樣的角色?馮意曾經告訴過他,他爸隻是被人陷害,查清楚就沒事了。然而這根本就是謊話!馮意明知會被他輕易拆穿,爲什麽還撒這樣的謊?
今年過年前馮意匆匆忙忙地讓他去歐洲旅行,他爸也配合着讓他去,還說什麽他要和他老媽一起去“蜜月”旅行,讓他别當電燈泡别回家,最終他才答應和馮意一起去國外。
是不是他爸和馮意都知道很快就有人要向他爸發難,所以趕緊支走他?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在他即将手機關機的一刻,他媽給他來了電話,告訴他,他爸出事了。其實就算到了歐洲,他媽一樣能聯系上他,告訴他他爸的事,但是任常新相信,馮意絕對有辦法控制這一點,不是限制他媽的通話,就是幹脆讓人換掉他的手機,就跟當初他剛一到了大溪地,手機立馬就被人給偷了,誰也聯系不上一樣。
此刻的任常新心裏充滿了各種質疑,所有的想法都走了極端,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幼稚無知的幼兒,這一場爾虞我詐算計頻出,鬥得你死我活刀不染血的大戲裏,他就跟個白癡似地,被所有的人都玩兒得團團轉。
無論是他爸,還是馮意,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隻有他,傻傻的,天真的,将這一切真正當成了是一場風花雪月的愛情。
這樣的愛情,如果掩飾了一場巨大的變故,一場慘烈的家破人亡,就算披上多美的面紗,究其本質,也不過是一個*的蘋果,讓人惡心!
任常新高高昂着頭,雖然他是坐着,馮意站着,但是馮意感到一陣難得的心慌,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以前哪怕面對危及性命的險境,他都能沉得住氣,沒有絲毫的慌亂,然而現在他的手心竟然滲出了薄薄的細汗。
其實這樣的場景他曾經設想過,他也想了好幾套托詞,可是當他真正面對時,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心慌。他那個精密的頭腦徹底亂了,一片空白,什麽托詞都想不起來。
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任常新那玩世不恭似乎什麽都不在乎的外表下有顆多倔強的心,貌似軟弱的公子哥兒,其實自尊心強得讓人害怕。
隻有在乎的人才知道,面對愛人的質疑,心底會有多害怕,多恐慌。
馮意低聲道,“不是。我是後來才知道你爸的情況。”這幾個字他說得極是艱難,仿似每一個字都重逾千斤。
任常新微挑着桃花眼,滿臉地不信,懷疑地瞧着他。
馮意心頭壓着巨石,這樣的壓力比他曾經經曆的總和還要大,任常新的眼神幾乎壓得他挺不起腰,他勉強擠出個笑,“這是真地,老婆,你信我。”
任常新确實隻是質疑,他沒有任何的證據,所有的一切隻是他的懷疑。他猶豫了會,“我爸究竟是犯了什麽事?你他媽老老實實地全部告訴我。”
馮意心底驟然松了口氣,任常新顯然已經信了他,他将一些不能說的刨去,将事情說了。
任嘯的起家并不清白,那時剛剛改~革~開放,他就利用政策的春風,在青城挖了第一桶金。當時青城很亂,一方面政策開放大力扶植企業,同時黑~社~會也在青城如同雨後春筍般蓬然複蘇。
青城百廢待興的同時黑惡勢力同樣橫行霸道。任嘯這個人敢闖敢拼敢玩,他和當時的黑~社會團體勾結,整倒了不少競争對手,一步步地将自己的公司做大。
随着時間的推移,政策的變化,時代的變遷,當年的黑~社會都洗白成了慈善家企業家,任嘯更是成爲青城首屈一指的大企業家,納稅大戶,走到哪就連政府都要給他幾分面子。
如果僅僅是這麽個黑點,根本不會有任何人追究,哪怕被追究,任嘯也能将事情壓下去。最麻煩的是任嘯在政~治上站錯了隊。在高層的權力鬥争中,他支持了最終鬥敗的那一方,雖然任嘯的支持是在暗中的,并沒有浮出水面,但是他利用自己龐大的實力,給自己支持的那方提供了大量資金和資源,在複雜又殘酷的政~治鬥争中,給最終得勝的那一方造成過無比巨大的慘重損失。
政~治場上的權力傾軋是相當殘酷的,就如同馮意扳倒李局一樣,絕對是斬草除根,徹底斷了對方的路,讓李局這輩子都無法翻身。
所幸的是任嘯非常聰明,他所做的都是暗地裏的,所以哪怕過了那麽久,都沒有被人挖出來。其實這僅僅是任嘯自己單方面的猜測,事實上,那方面沒有動他,隻不過是因爲暫時還沒有能抽出手收拾他而已。
任嘯最初還抱着僥幸,積極找了各種關系層面溝通,希望能逃過一劫,然而像他這樣的背景和身份,還有這麽多的黑底,隻要對方存心想動他,他根本就逃不掉。雖然緩過了一陣,但是終于被秋後算賬。
那時任嘯已經出不去了,他隻能寄望于自己的家人能逃過一劫,趁着大過年,對方可能還沒有收網,他将任常新和他媽送出去。然而沒想到那時任常新他媽已經被布控,隻有任常新能走。
任嘯并不知道任常新爲什麽還能出去,但是能出一個是一個,所以逼着任常新趕快走。
那時任嘯已經安排好了,任常新一到了大溪地,就會有人來接應他,将他帶走。直到後來馮意給了任嘯電話,挑明了任常新是他保下來的,他既然能保得住任常新出去,就能保得住任常新今後的生活。
任常新那時還不過是個纨绔子弟,到了國外後失去了任嘯的依仗,如果再被通緝,根本無路可逃,甚至還可能會被利用成爲利益交換的籌碼。
任嘯考慮再三,最終決定改變計劃,讓任常新回來。不過他還将任常新趕出了公司,讓他徹底和任氏企業撇清了關系。
任常新其實已經隐隐約約猜到了大概,現在被馮意這麽一說,和他的猜想一一證實。他爸果然犯的不是普通的案子,涉及到了政~治層面的,他這才徹底絕望了,他爸得罪了那麽大的勢力,除非有極其特殊的渠道或者強硬的關系,誰也護不住他爸。
難怪青城沒有人知道究竟任嘯犯了什麽事,也沒有一個人敢沾邊。
任常新思來想去,确實也隻能是這種情況,否則他爸在青城經營了那麽多年,人事關系幾乎遍布整個青城的政商界,絕對不至于一出事沒有人敢出手幫忙。他猶豫了一會道,“你會不會因爲我受到牽連?”
馮意笑了笑,“寶貝,你放心。我沒事。”
任常新經曆了這麽多事,不再是當初那個單純隻想着享樂的二世祖,他知道馮意話說的簡單,但中間不知道做了多少事。這段時間馮意經常不在青城,恐怕也是因爲這個事。
現在他任常新還能這麽逍遙自在,他媽也安然無恙,恐怕馮意在後面做了不少事。
任常新明白後,就想回青城,不過馮意好不容易見到人,哪裏肯讓他走。他在酒店開了個房間,跟自己家說有事這幾天不回家住了,就拉着人在酒店厮混。
馮意還有些事沒搞定,他讓任常新再耐心等個幾天,到時候他們一起回去。至于公司嘛,遙控指揮就行了,現在網絡這麽方便,哪裏還非得到公司辦公。
沒想到馮意的男友來了京城這事卻被馮意的那幫狐朋狗友們知道了,非得吵嚷着讓馮意将人帶出來。馮意實在沒有辦法,隻好回去後好聲好氣地和任常新商量。任常新傲嬌得很,一個鄙視的眼神抛過去,“小爺難道是賣笑的?想見就見?”
馮意哪裏敢得罪任常新,陪着笑臉,“他們都是我的朋友,聽說你來了,特别想要膜拜一下。”
任常新冷哼了聲,才傲嬌又矯情地和馮意約定好了時間。
這群人是真地想見見任常新,畢竟馮意爲了他這男友,動用了所有能用不能用的關系,差點沒将天給捅破了。
馮意這人特别傲氣,從不低頭,打小就帶領他們這幫大院裏的跟外面的人幹架,哪怕對方比他高幾個頭,幾乎給人打死也絕對不求饒,反而地連刀子都敢動,非将對方打到跪地求饒不可。
就這麽一個人,爲了他這個男友,幾乎沒低聲下氣地上門求人,就沖這點,他們也得看看究竟是怎樣的國色天香。
他們這幫人特地找了家五星級酒店,包了個大房,就等着馮意将人領過來。
馮意開車載着任常新到了酒店,一進門,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看過來。任常新是被人看慣了的,也毫不在意,随着馮意進去。
馮意的哥們,不少是一起在大院裏長大的,彼此都挺有感情的,其中一個外号叫做猴子,精瘦精瘦的,就樂了出來,“喲呵,嫂子長得真俊呀。”
另一個嚷道,“遲到了呀,罰酒,必須得罰!”這人叫做小均,最能整人。其實馮意和任常新是踩着點來的,不過落到這人嘴裏就變了樣了。
小均笑嘻嘻地倒了兩杯白的,“嫂子莫怪,這是我們的規矩,遲到了就得罰酒,要是嫂子不能喝,那就讓馮意給代。不過按照我們的規矩,如果是代喝,那就得一變二,馮意就得喝兩杯。”
任常新以前也是玩兒慣了的,這樣粗糙的場面倒還是第一次見,他也不懼,斜乜了馮意一眼,涼涼道,“不就一杯白嘛,喝就喝。”
任常新的酒量不行,這一杯白的下去,肯定就得犯暈。馮意哪裏肯讓任常新喝,搶過任常新手裏的杯子,“你嫂子酒量不行,一杯倒。我來代。小均,你小子他媽别得意,下次你帶媳婦來,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他一連三杯白的一幹而盡。這些人都是酒桌上的常客,還沒開席就喝得這麽猛的倒是第一次見,馮意以前雖然喝酒猛,但也不是沒有章程的,這一下不少人都跟着起哄起來,
“操!馮意,讨個老婆他媽下血本了呀。”
“嘿,三杯哪夠呀,必須還得再來三杯。”
……
這幫人都是鬧慣了的,馮意才懶得搭理他們,拉着任常新就入了席,他對别人粗糙,對上任常新,各種陪着小心,落到他那幫哥們眼裏都成了怕老婆的笑話了。
席間就不少取笑他的,還有鬧任常新的,都被馮意給擋了回去。
鬧了幾次,都沒有弄到任常新,小均站了起來,嘿嘿嘿地道,“我說馮意,你他媽幹嘛呢,誰他媽想看你,咱們想看的是嫂子。嘿,我說,嫂子你得管管,哥幾個可全都是爲了你來的,專程來給你接風洗塵,馮意這麽總擋着,太特麽不給哥們面子了。”
任常新以前圈子裏的沒有他們這些人這麽豪放的,頗有些不适應,不過他也算是見慣場面的,知道這幫人不達目的絕對不死心,既然來了,他也不屑于躲在馮意身後,推開馮意,涼涼道,“行呀。”
小均笑嘻嘻地過來,倒了杯酒,“嫂子,我對你可絕對是久仰大名。你是不知道我這哥們爲了你做了多少事,看得我們都他媽受不了。”
“他媽情種也就是這樣了。我還跟我們哥們說,非得給馮意畫幅畫像裱起來,這可是千古難得一見的癡情種呀。我估摸着那梁山伯也他媽就這樣了。”
“說了多少遍讓馮意将你帶出來,他就是不肯,怕我們給你吃了呢。嘿,我們能是那種人嘛!大夥兒說是不是?”
席間除了馮意,所有人都啪啪啪地起哄,整個包廂熱熱鬧鬧的,哪怕是身份顯貴,卻也都是二十來歲的大小夥子,這麽一鬧起來,偌大的包廂噼裏啪啦地一頓亂響。
任常新不來就算了,既然來了,這面子他肯定得給。倒是馮意,知道他這幫哥們玩兒起來沒有度,生怕哪裏弄着任常新了,處處護着。
任常新站起來,也倒了杯白的,“行呀,承大家情了,我先幹爲敬。”
說完仰頭一杯全幹。
小均和一幫哥們全都樂了,起哄的起哄,喝彩的喝彩,小均這個人玩兒得特别開,唯恐天下不亂,又是拿話怼着任常新喝,任常新雖然不是雛兒,他純粹是爲了給馮意撐面子,被小均怼了幾句,盡管酒量不好,也連喝了好幾杯。
馮意再不肯讓他喝,将人攬住,怼了回去,“得得得,他媽都沖我來呀。你們這群小樣的,看今天老子不灌死你們。”
馮意以前喝酒就從沒輸過,那群人全都不服氣,圍了上來,全都給馮意灌酒。
這一頓直接吃到了後半夜,幾乎所有人都趴下了,剩下幾個還勉強算是清醒地,開了幾間房,将這幫人都連拖帶拉地給扔到房間裏去。
馮意也是半醉半醒的那個,任常新早就醉倒了,他喝了幾杯就受不了了,迷迷糊糊地靠在一旁睡着了。
馮意将任常新抱進了房間,實在沒有精神收拾了,就抱着任常新也睡下了。過了也不知道多久,突地他的手機響了,馮意受過特訓,手機一響立刻就驚醒,下意識地拿起手機,看了眼就騰地起身,走到了外面客廳按下了接聽鍵。
聽了一會,他道,“我出不去,你過來吧。”
過了約莫半個小時,酒店房間的門被敲響,極有規律的三長一短,重複了三遍。
馮意将門打開,外面的人閃身進來。
馮意定的房間是帶客廳的,兩人就在客廳談話。那人微皺眉,“你又喝酒了?”
馮意冷道,“你他媽少管我。東西給我。”
那人拿出了個u盤模樣的東西遞給了馮意,唇角微動,“馮意,你和那人在一起?他在裏面?”
他見馮意不搭腔,繼續道,“你在玩火。要是他知道是你将任嘯最關鍵的證據給到xx部門,才将他爸拉下馬,”
馮意冷冷打斷他,“不關你的事,他不會知道的,一輩子都不會。管好你自己這張嘴就行了。”
“以後你少出現,他見過你。”
那人視線掠過了他,看向他的身後,聲音涼涼薄薄的,“可惜呀,你說晚了。”
馮意心底一冷,轉過身。
任常新身形不穩地立在他們身後,滿臉震驚。他之前的酒大部分被馮意擋下了,喝得不算太多,半夜被尿憋醒,爬起來放水,走到一半,聽到客廳裏悉悉索索的聲音,走出來時正好聽到最關鍵的一句。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酒精麻醉了他的神經,讓他幾乎無法思考。
然而剛才馮意和那人的對話卻像是一道霹靂,狠狠地将他整個身體劈成了兩半。他的唇角顫抖,幾乎無法完整地說完一句話,然而這句話又是那麽重要,他不得不說,不得不問。他幾乎是耗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說了出來,
“你…陷害了…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