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的一處亭子裏,直親王坐在那裏捧着一卷書看的津津有味。
一身寶藍長袍,沒有系上腰帶,顯得寬松無比。不過十來天,他就瘦了一大圈,臉上也有了深深的皺紋,不過才是而立,就像是五十歲的人一般蒼老。
不過他精神很好,像是一切都看開了一般坐着。
太子爺來的時候,就見着這樣的畫面。
“太子爺總算有時間來審問臣了麽?”直親王放下書,淡淡的,帶着一絲嘲諷。
“不需要審問,孤隻是來看看,看看時至今日,大哥可還有話說?”太子爺坐下,就在他的對面。
“呵呵,無話可說,你我兄弟情誼盡了那一日,就早就想過會有今日,不是你囚禁了我,就是我囚禁了你。今兒個我輸了,我無話可說。”直親王親自給太子爺倒上茶。
“我大清的巴圖魯,大千歲果然是輸得起。既然大哥這麽說,倒是省了孤的口舌,大哥放心,這就送你回府。隻是以後,要閉門不出了。該承擔的,大哥都要承擔,親王爵位是沒有了,你的兒子們,孤會照看的。”太子爺道。
“多謝太子爺。”直親王像是松口氣一般起身。
次日一早早朝,直親王的供詞在朝堂上念了出來。
“皇阿瑪病重,不宜看這個,也一概叫孤代理了。大哥乃是皇家長子……本是地位尊崇的……也是皇阿瑪一貫疼愛的皇子,有今日,孤也有失察的罪過。實在是内心難安啊。”太子爺坐在上首道。
一幹臣子還沒請求治罪呢,太子爺就這麽說了,大家還有不明白的麽?這是不要大阿哥的命。
“禀太子爺,雖然說大阿哥是皇子,可是這罪過……謀反的罪過……實在是不小,縱然是皇上和太子仁慈,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臣鬥膽,請太子爺下令,叫大阿哥在府中修養吧。”李光地道。
很快就有不少人附和。
太子爺歎息道:“還是李首輔仁慈。孤也是此意,皇阿瑪雖然沒說什麽,可是也一定不願看見兄弟相殘的局面。既然諸位愛卿都這麽說,就将直親王的爵位罷免了,在府裏修養吧。但是一改用度都按照親王的供給,不能叫大哥一家受罪,内務府要是敢克扣,孤可不會容情!”
“是,奴才不敢!”托合齊忙上前道。
“那就好,大哥有今日,實在也是……一步步至此,明珠心思不純,一味的慫恿大哥,才叫他不顧及親情,實乃是他害了我們兄弟父子之情啊。”太子爺道。
“太子爺,明珠雖然過世了,可是他人品不好,他教導出來的子弟除了早逝的納蘭容忍,其餘子弟實在人品不堪,還請太子爺勿要叫這等人留在朝堂。免得他日,害了别的皇子。”隆科多道。
揆叙猛地擡頭,除了他還有誰能叫隆科多這麽說?
這不是明擺着要太子爺把他趕出朝堂麽?
“哎,說起這個,孤真是不忍心啊。”太子爺一副難過的樣子,卻叫徐衛拿出一份手谕,正是康熙爺的手谕。
“念吧。”太子爺擺手,一副我實在不願意的樣子。
“皇八子胤禩,乃辛者庫賤婦所出,自幼心高陰險,年紀愈大愈發不敬夫兄,妄圖颠覆朝政,擾亂朝綱。結黨營私,拉幫結派,實乃陰險之徒。太子遵化守陵期間,皇八子胤禩遊走朝臣之間,妄圖陷害太子,廢除太子。先惠妃之事,現已查明,乃明珠與皇八子胤禩合夥爲之。朕心痛不已,然此等不孝不悌,罔顧人倫的逆子不配爲我皇家子弟!即日起,皇八子胤禩起程赴皇陵守陵三年,晨昏叩首,贖罪自身。納蘭一族凡有官職者,查明昏智,若有如明珠一般,盡數罷官永不錄用。倘或明智利于民者,酌情免除責罰。此一概事,皆有太子負責。”
徐衛念完了手谕,就見衆人都是一副吓着了的樣子。
八爺算是斷了念想了,一句不孝不悌就打死了他。那句辛者庫賤婦,自然是太子爺的意思。這輩子,沒等到皇阿瑪說這句話,那他就代勞了吧。
不過,納蘭一族的官員裏,還真有好官,這手谕一出,就不是打倒一片了。
結果就是,八爺即刻啓程去皇陵,這可不是像太子爺一樣還有别院住,而是直接住皇陵邊上。那條件可差多了。
明珠已死,别的懲罰就算了,隻是将他所有的官職都取消,就當是個白丁一般。
揆叙被罷官,當場有幾個納蘭一族的官員就被彈劾了,回家等消息,确定是貪贓枉法後,都不會再錄用。
直親王沒了爵位,囚禁在府裏,而被軟禁了将近半個月的皇子們,也盡數都放了,當然,十爺除外。
散朝出來,太子爺慢慢的走着,一邊摸着自己左手腕上那串佛珠。
那是五台山上的老和尚給的,當時他說了什麽?太子爺想不起來了,橫豎就是不要造下殺孽吧?
太子爺笑了笑,想着那個小女人忽然給他戴上佛珠時候的忐忑。她是怕他如今得勢之後,會大開殺戒?
這幾日聊天都時不時要說個佛教故事的小女人叫他心暖暖的。
真傻,還說怕折了他的福報。
太子爺上馬,嘴角還挂着笑呢,他沒想過要殺戮啊。他隻求,今生不會被殺戮。沒什麽不可原諒的,當你覺得那些都無所謂了,就什麽都無所謂了。
他自有需要疼愛的人,有孩子。求不到的父子情兄弟情,就不強求了。、
“早些叫人将園子裏打掃出來,過幾日就去住。你去買些你杜主子和幾個小主子愛吃的點心帶回來。”太子爺吩咐道。
徐衛坐在後面馬上,忙不疊應了,心說這園子可是幾年沒住人了,他得親自去瞧瞧,别叫主子住的不舒心啊。
至于點心麽,他可記着呢,杜主子愛吃的那幾樣都好記。
小主子們愛吃的也好記,至于二阿哥……您就随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