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由于這個陶笛本就不是通過尋常手法煉制,二來由于其孔竅與普通陶笛不同,因此不能奏響常見的有譜之曲。
而與“誘魂”配套的曲譜又沒有與其一同面世,甚至不知其是否還完好保存了下來,于是,要吹奏這隻有靈性的詭異陶笛,通不通音律反倒不重要,有沒有與陶笛心靈相通最是要緊。
慕容曌之前雖然嘗試過,但都是閑來無事玩玩,從來不曾嘗試與其心靈相通,此次,她知道事态嚴重,吹奏之時心中默默禱念,竟然心誠則靈,讓她終于吹出聲來。
雖然斷斷續續不成曲調,但原本即将進入村子的陰靈們卻像是小孩子們看到了最念念不忘的糖果,死氣沉沉的眼神一一投射到慕容曌的身上,如癡如醉。
慕容曌已經吹得兩腮酸疼,但她不敢停,也不敢分心望一眼陽牧青那邊的戰況如何,因爲她此時非常擔心隻要自己出一個小岔子,向自己圍攏過來的陰靈們得将自己生吞活剝了。
“誘魂”有八孔,分别掌管八個方位,慕容曌的方向感本來就稱不上好,隻能跟當初學車一樣,硬着頭皮一個個試,随着她吹出來的音調改變,陰靈們也随之東歪西倒,看起來滑稽得很。
村民中一個不肯老實跪着的細瘦小孩好奇地左顧右盼,看到眼前一幕,拍手大笑。
“跳舞喽,白人人跳舞喽!”
随着這句無忌的童言,原本俯首低拜的村民們開始陸續擡頭,露出各異的表情。
有的人很憤怒,覺得這個異鄉人拿自己的祖宗當猴耍,是一件很大逆不道的事情,卻敢怒不敢言,畢竟這個女人此時看起來很有些厲害,不知道是哪裏的巫女或神婆,自己如果貿然沖上去,很可能會吃不了兜着走,人家随便一個小手段就能讓自己半身不遂。
更多的人則是迷茫,畢竟原本很莊嚴肅穆的“接祖”儀式被這怪女人一攪和,讓他們原本發熱的腦子有些清醒過來,原本被狂喜和敬畏壓制住的恐懼終于像是破鍋蓋不住的縫一樣鑽了出來,雖後知後覺了些,卻讓他們順帶懷疑起很多東西來。
通過數次手忙腳亂的嘗試,慕容曌終于能夠把握“誘魂”的節奏,她不假思索地往墳山走去,像一個将軍一樣在前方領路,數百條白影跟随在她的身後,巍巍峨峨,看上去極有氣勢。
至于爲什麽往墳山那邊走,不僅僅是單純的直覺,還是“從哪兒來,往哪兒去”的解決之道。
鄉村别墅。
王三方已經清掃好現場,一手拎着一心想要看熱鬧的李懸,一手拎着神情崩潰的牛浩,奔到了二樓陽台,正好看到慕容曌英姿飒爽的模樣。
“不管今天這事能不能解決,我都覺得自己這錢沒白花!”
他忍不住一聲感慨。
“問靈所的招牌,可是這不怕死的女人費盡心力經營出來的,哪那麽容易被砸掉。”
李懸一邊自豪回應,仿佛問靈所是他家開的,一邊啧啧稱奇,忍不住爲慕容曌點贊。
“這丫頭太鬼了,究竟還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門道,改天得好好請她喝一頓酒才行。”
牛浩似乎魔怔了,仿佛已經與周遭的世界脫離了聯系,兩眼直愣愣地盯着遠處人群中的某一處。
王三方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發現牛浩在看自己身材粗壯的妻子和弱苗苗一般的兒子。
“你看,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牛浩喃喃自語道,王三方也露出疑惑的表情,唯有李懸重重得歎了一口氣。
如果說牛浩和王三方還抱有一絲期待,願意被眼前的“事實”所愚弄,那與陽牧青相對熟悉的他,則知此事已經的闆上釘釘,再無回旋餘地了。
“不,不!”
牛浩突然發出一聲大叫,将李懸和王三方都吓了一跳。
原本安靜目送慕容曌引領着陰靈們離開的村民們發出陣陣尖叫,錢家正和孿生哥哥掐架打鬧的小兒子,吳家被孫兒扶着的老太太,被村長夫人緊緊牽在手裏的牛應宇,都不約而同地暈厥在地,村民們想要搶救的時候,竟然發現三個人已經是無進氣也無出氣了。
三具軀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化,不出三分鍾,有些地方已經爛得見骨頭了。
這哪裏像是猝死,分明是已經死去多時!
除去一臉不敢置信的錢家大兒子錢通和村長夫人,其他人都像躲避瘟疫一樣遠遠散開,似乎擔心下一個突然變成腐屍的就是自己。
“别拉着我,我要下去!”
牛浩如同一頭狂怒的公牛,揣了好心拉他的李懸一腳,又狠狠咬了王三方一口,然後連滾帶爬地朝樓下走去,路過院子時,也絲毫不擔心會被木生和尚所傷,直奔向已經空出一大塊的陳屍處。
纏鬥至此時,陽牧青才終于占據一點點上風,木生和尚的脖子上已經出現了幾條深深的劃痕,這些被桃木劍劃開的傷口沒有自動愈合,而是像普通人一樣鮮血直流。
“我的暗棋已經動了,你還不去救那個女人?”
木生和尚洋洋得意的樣子十分欠揍,眼神狠厲,表情嗜血,進入“人魔”狀态的他已經完全沒有初見時的沉穩,就像是一個雙重人格的瘋子,诠釋着完全不同性格的兩個人。
陽牧青望了一眼遠處,正好看到那三具被抛棄的軀體各自竄出血紅色的魂體,這是對活人有絕對殺傷力的兇靈,陰邪至極,人畜沾上之後不但有損陽壽,甚至會遭厄橫死。
“你說,我是讓那三隻鬼來幫我殺你,還是讓它們去殺那個女人呢?”
木生和尚說着竟然悠哉悠哉地停了手,似乎算準了陽牧青此時不敢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