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之前,慕容曌見到那隻兔子笑了一下,露出兩顆尖尖的大闆牙。
無論是怎樣可愛的寵物,隻要它露出近乎人類的表情時,就變得尤其恐怖了。
慕容曌女性的直覺告訴她大事不妙了,如果剛才的這一切都被這隻兔子看在眼裏,而且還通過某種渠道傳達給它真正的主人,那不管對方的涵養有多麽好,也不會再沉得住氣了。
秘密就應該被埋進土裏,如果不幸被人知道,那麽隻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
好吧,這句話對于烏衣門人或許不适用,但一般人都會這麽想。
一個接一個的念頭推算下來,慕容曌并不費力地得出了結論——他們會被滅口。
“不能讓那隻兔子跑掉!”
慕容曌的聲音有一點點變高,像是功力不夠的歌手唱到高潮處破了音。
陽牧青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立馬追了出去。
但他追到别墅門口的時候,映進眼簾的畫面,讓他覺得呼吸都凝滞了一下。
木生和尚穿着一身雪白的僧衣,寬大的衣袖随着夜風飄動,似乎沾染上不少黑暗的氣息,他手中持着一個木魚,正有條不紊地敲着,雙眼并沒有睜開,身體卻正對着陽牧青的方向,絲毫不差。
他腳邊已經聚集了五六隻兔子,每隻血紅的眼睛都泛着清冷而貪婪的光。
随着他木魚的聲音敲得越來越快,更多的灰兔子從各個方向竄出,争前恐後,轉眼成堆。
眼前的場景說不出的荒誕和滑稽,卻也是說不出的兇險。
陽牧青以最快的速度反應過來,抽出别在腰上的“遂心”,注入靈力,飛速在别墅四周布下一道防線,金光從土壤中噴射而出,在空中形成一個圓形的形狀。
李懸小心翼翼地透過窗戶看光圈,贊歎出聲:“好像孫猴子用金箍棒爲唐僧劃的護身圈,厲害!”
慕容曌跟陽牧青一起的戰鬥經驗更足,看出來對方絕非善了之輩,面上隐有憂色,雖然她知道陽牧青此次閉關之後比之前更加厲害,但還是看不出二人的水平高低。
王三方反而淡然了,像看西洋鏡一樣“欣賞”着眼前的特效。
牛浩則徹底清醒過來,盯着木生和尚的眼神摻雜着露骨的恨意。
“守恒之術,烏衣門,菩提子是你什麽人?”
木生和尚自非等閑之輩,一眼就看出這是近些年崛起的烏衣門最爲強大的防禦之術。
“陽牧青,烏衣門第四代弟子。”
木生和尚啞然失笑:“我還以爲你是菩提子的師兄弟之類,原來是這小子的徒弟。”
話語中的輕蔑之意非常明顯,既然是徒弟,本事想必有限,不足爲患。
陽牧青自然聽明白了,但沒有動怒,因爲他确實不如菩提子本事,也沒有畏懼,打不打得赢,總要打了才知道。
他将桃木劍往前一橫,以表明了自己守護到底的态度。
“雖然日後免不了被菩提子找麻煩,但你們今天還是會都死在這兒。”
木生和尚将木魚往前一揮,就像樂隊的指揮棒一般,他腳下堆竄着的灰兔像潮水一般像别墅沖去。
守恒之術是集結了周圍的五行元素而成的防禦之術,威力非比尋常,灰兔們原來的力量被壓制,隻能用自身的重量去沖擊,肉球被無形屏障彈回的聲音不絕于耳。
但即使這樣,亡靈兔并非凡體,一個個的重量有普通兔子的兩三倍,結群成對地沖撞過去,一些空間元素比較弱一點的地方就會像氣球一樣被沖出大大的凹洞,這些兔子聰明着,看出來氣牆的薄厚之後就開始集中火力攻那些較弱之處,雖然一時之間破不了,但陽牧青這個生手能夠維持多久還真是個問題。
好在陽牧青偏向于修習守護之術,不止準備了這一道屏障。
他念力一催,原先已經有些搖搖欲墜的守護氣牆生出了火焰,這些火焰并非真正燃燒的明火,而是天地間的純正陽氣,亡靈兔是陰煞之物,被這陽氣一烤,頓時嗷嗷直叫,膽子小一點的已經不敢向前。
木生和尚這才知道自己輕敵了,不再想要兩頭攻擊,亡靈兔的死活他也沒放在心上,全副精力都放在了眼前的年輕人身上了。
木生和尚雖然看起來是個和尚,修煉的卻不是佛法,他微笑着極有節奏地敲着木魚,三長一短,陽牧青臉色一變,聽出來這是召喚陰軍的信号,桃木劍奮勇刺出,割破夜風,直擊木生和尚的手腕。
這劍快勝閃電,木生和尚發現自己竟躲不過去!
他情急之下往後像鹄子一樣飛躍,然而木劍去勢未損,竟像是事先算好了一般,在他的手腕上劃下長長一道血痕。
“嘿,真新鮮,原來我的血還是紅色的,可惜又澀又苦。”
木生和尚舔了自己的手腕處的傷口一下,渾不在意地嘗了嘗自己血的味道。
陽牧青不待他歇息,騰飛而起,劍勢再至,這回直擊木生和尚另一個手腕。
“你以爲我還會着道嗎?”
木生和尚知道他劍術的厲害,知道自己躲不開,便不躲,而是用已經受傷的手腕再擋了一劍。
“咔擦。”
一隻斷手跌落在草地上。
木生和尚的斷手處鮮血橫流,樣子十分狼狽,但他若無其事的表情讓陽牧青覺得有些寒心。
果然,五秒不到,木生和尚斷手處的位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一隻新手。
而他原先跌落在草地上的斷手像是枯葉一般,随風而化。
“你已入魔?”
陽牧青不是沒有見過魔,卻是第一次見到以活人之軀入魔之人。
“就憑你,還傷不了我。”
木魚再度被敲響,最後一個音符齊全,“梆梆梆”的木魚聲擴散在群山之間,繞樹三匝。
墳山上一陣窸窣之聲,像是有些什麽東西被驚動了。
在催命符般的木魚聲中,熾陽村的村民們一一驚醒,他們推開門窗,眼珠子像是要瞪出眼眶。
墳山上白影陣陣,鬼氣森森,密密麻麻如同過江之鲫。
不知道是誰先開了一嗓子,随即是此起彼伏的雞鳴狗吠聲。
“鬧鬼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