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懸不甘示弱,直接開始掀慕容曌的老底。
“你現在該明白,那些都是裝的,女人嘛,該膽小的時候就要膽小,不是嗎?”
慕容曌面不改色答道,恰到好處的真誠,恰到好處的慧黠,讓人覺得她說的必然是一句真心話。
陽牧青一路沉默,沒有搭話,腦子裏面卻在不斷回想一些在問靈所的細節:慕容曌從來不會一個人呆在黑暗的地方,即使睡覺也總要留一盞夜燈;有一次在廚房見到一隻蟑螂後吓得不敢動,自己趕到的時候她投過來的求救眼神;偶爾有機會見到鬼物的時候,她總是表現得非常鎮定,但身體會變得很僵硬,走路的步子明顯會變小……
到底哪種情緒是裝的,不言自明。
即使看起來像那麽回事,但一些細節或者說習慣會暴露強硬外表下的柔軟,禁不起任何深究和推敲。
深秋的天一旦開始黑,就會黑得很快。
天光像是一張蓄勢已久、逐漸收攏的漁網,将照射在人間的光亮一點點收回漁船,不留一個漏網之魚。
層層烏雲後的半圓月亮偶爾露出臉來,連同被掩蓋得七七八八的寥落星辰,更顯得天幕黑沉,夜色陰冷。
山林夜行,四人就像武俠小說中的刺客憑借夜色掩護身份——如果不算亮得有些過分的手機燈光,也像是充滿幹勁欣賞夜色的攀登客——如果不算有些心虛發慌的李大心理咨詢師。
“到了,這是老錢家的祖墳。”
随着王三方的手機燈光往前一揚,一座明顯翻整過的孤零零的老墳出現在三人視野中。
比半新半舊的土色更引人注意的,是一棵至少兩人合抱那麽粗的大柳樹被砍得隻剩一個參差不齊的樹樁,不是電鋸鋸開的,竟是刀斧砍的,樹樁上還留有不少橫七豎八的粗糙斧痕。
一些琥珀色的樹膠沿着樹根淌着,早已風幹凝固,就像是大柳樹不甘的眼淚。
陽牧青率先走過去,輕輕蹲了下來,将兩根手指搭在殘留的樹樁上,就像是給大柳樹号脈一般,閉上了眼睛去感受,他的一股念力随着柳樹四處蔓延的樹根遊走。
沒有遇到任何阻礙,一路暢通無阻,說明大柳樹并未成爲精怪。
“委屈你了。”
陽牧青拍了拍樹樁,像是在安慰一個被搶了糖果的小孩子。
大柳樹的生機已滅絕,自然無法給他任何回應。
“不是柳樹在作怪?”
慕容曌離他最近,将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盡收眼底。
“不是。”
陽牧青拍了拍手上沾着的塵土,雖然是在回答慕容曌的問題,眼睛卻望了王三方一眼。
“但确實是砍了柳樹之後,錢家那雙生子的病情就好轉了,現在也還好好的活着。”
王三方無辜攤手,他得到的所有情報就是這些,絕對沒有任何隐瞞。
“你們看看這個,有點意思。”
李懸的聲音響起,三人說話間,爲了緩解緊繃到極緻的心情,他四處張望了下,然後發現——這座老墳的墓志銘寫得不錯。
一向以文藝青年标榜的他,這會兒渾忘了如何害怕,竟然趴在墳頭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這人生前居然是威武大将軍,真是墳不可貌相。”
“你也活了一把年紀了,不知道踩别人墳頭是大不敬嗎?小心這墳頭的主人夜裏找你。”
慕容曌陰森森地出言恐吓道。
李懸被她一吓,臉上的興奮之色盡褪,冒出了一層冷汗。
“牧青,你都不管管你老闆,盡欺負我,你說我以後還敢不敢給你們介紹生意了。”
李懸快步竄到陽牧青身邊,攬住他一條手臂,在尋找到一絲安全感後,指着慕容曌哀怨投訴。
慕容曌笑笑不說話,眼神卻殺傷力十足,李懸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頓時不敢再演了,一秒鍾恢複正常。
“那是這墳裏有古怪。”
陽牧青看着在淺淡月光下泛着冷光的老墳頭,眼神裏有一絲玩味。
“難不成要挖墳?”
王三方一臉痛不欲生的表情。
“不必那麽麻煩。”
陽牧青從背包裏抽出一支折疊金屬小棒,将折疊之處全部打開之後,小棒變成了一根兩米多高、一頭是尖矛、一頭是一隻金蟬的長棒,這根長棒隻有一指粗,但顯得質地良好,閃着漂亮的金屬光澤。
“這是探幽針,能夠試探水中、土裏的魂力異動。”
菩提子很不放心陽牧青,在臨别之前大方了一回,塞給他不少壓箱底的寶貝,剛好能派上用場。
陽牧青目能視鬼,但還不能穿越世間的障礙來辨别,這樣的“外物”于他而言得益不少。
“應該值不少錢。”
李懸兩眼放光,腦中的算盤已經噼裏啪啦開始打起來了。
“死心吧,不會賣的。”
慕容曌樂得在一旁潑他冷水。
王三方目不轉視地看着陽牧青慢慢将那根長棒插入土墳中,一寸寸地往下移,進展非常順利,像是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不一會兒,長棒到頂,隻有那隻栩栩如生的金蟬露在外面。
就在四個人有意無意的視線中,金蟾撲騰了三下翅膀。
陽牧青的面色本就冷峻,這會兒更如蓋了一層冰霜,讓人看了便知事态不妙。
“金蟬不振翅,預示正常;振一下翅,預示有鬼;振兩下翅,預示大兇;振三下翅,預示魂體不相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