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子連着打了三個巨響無比的噴嚏,疑惑地擡頭看了看不明朗的天色,心想不知是誰在背後說自己壞話。
他自然想不到竟是元蘇和陽牧青這兩個悶葫蘆,而且這兩個人講的不是壞話,而是事實。
菩提子是個憋不住話的人,雖然現在他身邊隻有一個不會說人話的玉狐,但好歹它聽得懂人話,自然可以成爲聊天的對象。
“小娛兄弟,這還得走多久哇?我現在沒有法力很虛榮的……哎呀,我腳抽筋了,你能不能讓你主人來接我?我就在這裏等你,哪兒都不去!我保證!”
玉狐小娛翻了個白眼,速度不慢反快,打心底裏不打算理他。
兄弟?這菩提子人蔫壞的也就算了,眼睛也是瞎的嗎?居然雌雄不分!
“喂……你太快了,我跟不上!聽不聽得見?跟不上可就會走丢了,走丢了可能就找不到了,找不到了你怎麽跟你主人交差?”
菩提子其實沒沒有很累,正值青春年少的他,即使是使用正常體力,也不至于連一隻小狐狸都跟不上,何況這隻小狐狸明顯沒有跑起來。
他隻是太無聊,無聊了,自然要找點事情來做。
而最不費體力又能破除無聊的事情,自然就是講話了。
他這“潛藏”的話痨屬性,也是陽牧青從前不太喜歡與他親近的根本原因。
“主人”兩個字果然是玉狐小娛的死穴,不情不願地将速度降了下來,菩提子很得意,一般不緊不慢地往前走着,一邊哼起歌兒來。
“哦,他不愛我,牽手的時候太冷清,擁抱的時候不夠靠近,哦,他不愛我,說話的時候不認真,沉默的時候又太用心……”
且不讨論爲啥一副世外高人做派的菩提子會哼這種流行歌曲,要知道有一種歌聲是會殺人……不,殺死小動物的。
小娛終于不再堅持拿屁股對着菩提子,屈尊轉了個身,豎着尾巴,表達無聲的抗議。
歌聲不停,就不前進了吧。
“我愛的人,不是我的愛人,她心裏每一寸,都屬于另一個人……”
菩提子弱弱地試着換了一首,之前在問靈所的時候,他也就隻在洗澡的時候哼哼,因爲陽牧青不止一次威脅過他,要是他敢當着慕容曌的面唱歌,就不給飯吃。
玉狐小娛崩潰倒地,手舞足蹈地“吱吱”抗議。
“真難聽。”
一個陰測測的女聲在身後響起,評論簡單直接,一語中的。
巧的是,這個聲音菩提子有些熟悉,甚至一秒之後就想起來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隻是他實在不想在這個時候見到這個人——或許稱作“這隻鬼”更爲合适。
夜路走多了,是會遇到鬼的,老話多少有些道理。
換做平時,菩提子其實是很高興遇到幾隻鬼的,至少不會讨厭,因爲那意味着他或許又多了一筆生意,或者可以打發一段無聊時光。
現在天還未黑,卻并不妨礙遇到鬼,因爲這是一隻能夠在白天幻做人形的掬魂鬼。掬魂鬼不算最兇的鬼物,卻是極爲難纏的,能夠在黑白無常手裏搶奪生魂的鬼物,必會有些手段,也必有幾分厲害。
正所謂冤家路窄,三個月前,他便是從這隻掬魂鬼手上搶回了一個富豪之子的生魂,還将對方傷得不輕。
此時對方既然敢跟他搭話,而不是抱頭鼠竄,便是已然識破了他法力暫失的事實,這很不好辦。
菩提子覺得額上有冷汗淌下,他甚至想到了一種可能,這隻掬魂鬼已經跟了他不少天,就等着一個報複他的機會。
掬魂鬼一向記仇,報複心理極重,即便殺敵一千自傷八百,也要讓對方落個不痛快。
小娛是通靈之畜,已經察覺了來者并非善類,而菩提子又是因爲自己暫失了法力,它與元蘇相處已久,心性亦與主人相似,此時便毫不猶豫從地上竄起,将自己的小身子橫在了菩提子的面前。
它既然是元蘇的靈寵,雖然大部分時候無需動手,但并不代表它沒有與鬼物一搏的實力。
“躲在一隻小狐狸後面,你可真本事。”
菩提子聽出來了,這不是激将,隻是純粹的冷嘲熱諷。
他利落轉身,冷冷望向十步開外的紫衣女子。
“桢,你到底想怎樣?”
掬魂鬼一向善于僞裝成人,非但沒有一般鬼物的兇神惡煞或奇形怪狀,反而長得很貌美。
“我想你死。”
桢面若冰霜地看着眼前這個讓天下掬魂鬼都無比頭疼的大人物,眼神中透出原始的兇殘之光。
“就憑我,能弄得死我?”
倒不是菩提子有莫名其妙的自信,而是小娛如果全力一搏,桢絕對也讨不了好。
“看來你現在還不知道這是哪裏吧?”
菩提子無法回答,他确實不知道,這裏的草木河流并無異常氣息,雖然濃密茂盛了一些,但也絕非鬼窟。
“好巧不巧,這裏正是我身死之處。”
桢的話語裏夾雜着透骨的寒意,山林中突然吹來一陣冷風,在她的臉上更添了一抹慘白,将她嘴角的笑容渲染出一絲殘忍,長發飛舞,狀若瘋狂。
尋常鬼物在兩種情境會爆發比平時強大好幾倍的實力,一是面對生前仇敵之時,二是在自己身死之處。
此時,它對菩提子懷有恨意,且在自己身死之處,魂魄的煞氣大增,非常地不好對付。
菩提子心跳慢了一拍,朝小娛遞了個讓它趕緊去搬救兵的眼神。
小娛充分領會了菩提子的意思,卻沒有移動半分。
它擔心菩提子撐不到自己回來,所以隻能先發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