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樹要發芽,花要生長,公雞要打鳴,老鼠打地洞……
這些你都攔不住,就像你阻止不了菩提子迷路。
畢竟有些人從娘胎裏出來的時候便分不清東南西北和前後左右,這是天生的缺陷,與智商并無關聯。
其實在菩提子走了不到一百步遠,他就悔得腸子都青了,隻是元蘇的“恐吓”實在太過震懾,愣是吓得他不敢停下腳步,且一不小心就走了一條岔路……
待到他終于意識到不對的時候,他已經分不清自己的方位了。
迷路這種事情,菩提子稱得上很有經驗,他的探物囊中備有不少幹糧,足夠扛上十天半個月的,即使吃光了,也可以去摘野果、打野味,終歸是餓不死的,況且他本事不小,不論是人鬼煞魔,隻是繞着他走的,少有不長眼招惹上他的,即使有那麽幾個倒黴自投羅網的,通常也隻有被打的份,說不定還能給他指指路,因此,不管什麽時候迷路,在什麽地方迷路,對于向來不趕時間的菩提子而言,從來是無傷大雅的,大概隻要一直往前走,順帶欣賞一下沿途的風景,遲早會找到出口。
但這一次,菩提子有些不淡定了。
丢臉神馬的不要緊,但怎麽可以在那個死衰人面前丢?已經夠在他面前擡不起頭來,再增加這麽一項黑曆史,幾乎會讓菩提子失去下世爲人的勇氣了。
菩提子抓了抓頭,耐着性子打量了一下周圍,試圖抓到一個活物——抓到一隻鬼問問路也是好的。
但這一圈掃視下來,除了發現這裏落花滿澗草木蔥茏、景緻非常不錯之外,他并沒有找到任何有效的信息,隻是覺得頭更暈了,心更悶了,渾身都沒勁兒了。
他沮喪地在原地轉了五六圈,除了将自己轉到想吐,沒有任何收獲。
“啊啊啊~有人嗎?誰出來跟我說個話吖!小青子——”
哀嚎聲響徹雲霄,驚起山林中的一片烏鴉。
奈何無人回應,這裏與陽牧青二人所行恰是兩個相反的方向。
“吱呲——”
一隻紅色軟體活物跳在了菩提子頭上,在他剛長出一層毛茬的腦袋上留下濕乎乎的四個小爪印,還是帶泥的,印出小梅花的俏皮圖案。
正是元蘇派來的引路小狐狸。
憑菩提子非比尋常的警醒,自然不會察覺不到有物來襲,隻是玉狐小娛并沒有惡意,菩提子看在元蘇的面子上,總不至于給它一個下馬威,于是任其靠近,并未聲張。
玉狐見他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膽子更肥,前爪“啪”地一下重重踩下。
是可忍,孰不可忍!
元蘇呀元蘇,是你的小狐狸缺少教養,可怨不得我幫你調教一下……
菩提子毫不猶豫地将玉狐從自己多災多難的腦袋上扒拉下來,捏在其頸部的一撮毛,高高懸在半空中,用直白的眼光進行玩賞,像是一個頑童終于得到了心愛的玩具,正愁從何處下手才能玩個夠本。
“元蘇居然舍得放你出來,也太放心我了。”
小娛靈敏,探查到他的不良意圖,奈何掙紮不開,急得四條小短腿亂蹬,但掙紮了一小會兒之後,随即狐眼一轉,突然消停下來,安安靜靜窩在了菩提子的手中。
壞了!不對勁!
“不會吧……”
玉狐的反常态度讓菩提子意識到事态要遭,手一抖,趕忙松來了玉狐,但爲時已晚,元蘇下在玉狐身上的禁制已經生效。
怕什麽來什麽,菩提子很悲劇地發現——自己的法力又被限制了,生生體會到了轉眼回到解放前的楊白勞式悲怆,以及遲了半刻抵達身心的氣急敗壞。
這小畜生,絕對-是-故-意-的!
否則爲何明明可以淡定出場,卻偏偏跟他的腦袋過不去?
玉狐小娛在草地上一滾,連根毛都沒有掉便原地蹦跶起來,并端端正正地沖着菩提子吐了一下小舌頭。
菩提子接連深呼吸了十次,終于将剛竄起來的心頭之火消了下去,如果說他法力正常,大概會找到一百種方法來讓玉狐後悔它的小陰謀,但在法力再次受限的情況下,玉狐又是唯一能爲他指向元冥山莊的活物,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好漢不吃眼前虧,有勇無謀是莽夫才做的事,聰明睿智如菩提子怎麽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先委屈求全,再秋後算賬方是正道!
“元蘇也太小心了,你是他的心肝寶貝,我怎麽敢拿你怎麽樣呢?”
菩提子從頭到腳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嚣着無辜,就像剛才那個發出貪婪目光的人并不是他一樣。
“呲呲——”
玉狐通曉人言,“心肝寶貝”四個字很是取悅了它,見菩提子這個“惡人”又已經受到了懲戒,心情大好,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我不會再打你主意了,我保證!”
菩提子虔誠地舉手起誓。
玉狐與他大眼瞪小眼,小眼先敗下陣來,因爲“大眼”眼中的誠意無懈可擊。
畢竟菩提子說的是真心話,自然沒有撒謊的痕迹。
他保證不再打将玉狐收作寵物的主意,而另打起将其培養成馬戲團精英的主意來。
“快給我帶路吧,難道你不想早點回到你主人身邊了嗎?”
“主人”兩個字開啓了玉狐想念的閥門,它确實需要早點完成主人的任務,才可以早點将這個讨厭鬼甩開,動物往往比人敏銳,它察覺得到主人對此人與其他人似乎有所不同,而争寵是寵物的天分。
就這樣,玉狐小娛打算大人不記小人過,歪了歪頭,扭過身子,将屁股對準菩提子,認認真真帶起路來。
菩提子有些雞賊地跟在它身後,兩手摩拳擦掌,銀牙互相切磋,打心底裏覺着這一主一寵都不是什麽好貨色,都是一有機會逮着便宜,便一定要落井下石的僞君子!
而且,他再見到元蘇時,一定要問問他,爲什麽那麽喜歡限制他的法力,難不成是嫉妒他長得更帥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