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望去,像是一隻母狐帶着數隻小狐安居于此。
此處山環水繞,四通八達,與一路上看到的窮山惡水不可同日而語,本應是福澤綿厚之地,偏偏絲絲黑氣從草木土壤之間冉冉而生,騰升至上空,萦繞在流雲之上,盤旋不散,襯着遠方長霞落日餘晖的恢弘氣象,顯得更加邪魅與詭異。
“你覺得這裏有什麽?”
陽牧青皺眉問了一句,原本一點失落的情緒全部收拾起來,幹脆全身心都撲在眼前這件事情上了。
倒不是他天生有多熱心,隻是“不主動惹事,不多管閑事,不遇事不管,不手下留情”的門規早已根植骨肉之中,而且菩提子就在邊上,就算想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隻能心裏想想而不會犯中二病破口而出。
既然管是一定會管的,那就早點解決。
早點解決就能早點将菩提子送到元冥山莊,然後就能早點回問靈所。
除了慕容曌本人,問靈所也讓向來居無定所的陽牧青生出了幾分“歸宿”的懷念意味。
這些千回百轉的心思,自然都是不能分享給菩提子聽的。
于是,末了就化成了淡淡的一句詢問。
“雖然師父我神通廣大,但不像老中醫那樣有望聞問切的本事,若非捕捉到兇靈的蹤迹,就必須得有兇靈留在活人或者死人身上的痕迹作爲佐證,否則是不能一下子說個一二三四出來的。你問這話,都不經過大腦思考的嗎?”
坐車的惡心勁還沒過去,于是菩提子說話也沒幾分好語氣,話語間夾槍帶炮。
隻要菩提子不變着法子明裏暗裏貶損慕容曌,陽牧青是并不會跟他計較言辭和語氣的,一方面菩提子好說歹說是他的師父,另外他虛長菩提子幾歲,不至于跟他爲了幾句話置氣。
“我隻是覺得你能比我多看出來一些東西。”陽牧青不動聲色地遞過去一瓶礦泉水和一袋面包。
菩提子剛剛才吐舒爽,這會兒雖然提不起什麽胃口,但亟需一些食物補充體力,因而毫不客氣地接了過來,一口面包一口水的吃了起來。
待他将手指上沾着的面包屑都舔幹淨,才慢吞吞地開口。
“這些怨氣的來源并不隻有幾處,幾乎遍布整個鎮子,說明怨靈的數量非常之多;但這些怨氣的能量又不是很強,甚至顯得有些微弱,如果不是聚集在一處形成氣象,一般玄師都不見得會關注,說明這裏不存在特别厲害的魔煞。”
菩提子有些牙疼似的捂住了腮幫子,鬼氣森森地說道:“看來沒有辦法快刀斬亂麻了,得進鎮子探出究竟來,才能對陣下藥。”
“那走吧。”
菩提子:“……”
陽牧青不等菩提子表明可否,将背包拎過來甩在肩上,長腿一伸,直沖着西南方的小鎮走去。
還想原地休息個十分鍾的菩提子不情不願地跟上,活像一隻沒喂飽的大貓。
他内心不由得打起了小九九,想着自己如果運氣好,再遇到資質上佳的孩子,多收一兩個徒弟也未嘗不可,因爲他已經悲催地發現經過這段時間的黏糊相處,之前苦心經營的“世外高人”形象蕩然無存,他已經淪爲被陽牧青牽着鼻子走的徒弟控——這是很不好的兆頭。
走到通往小鎮的主道上時,二人立馬察覺出一些不尋常出來。
這幾乎是一條“難民道”,在街上走着的,在路邊停着的,全是衣衫褴褛的乞丐,要不就是邋遢落魄的流浪漢,傻笑的、豁嘴的、瞎眼的、癞頭的、斷手斷腳的、天生侏儒的……奇形怪狀、不一而足,大街上遇到這些人中的任何一個都不奇怪,但像開丐幫大會一樣聚集在這裏就很有問題了,何況他們看起來松散淩亂、毫無組織,每個人面前雖然都有一個破碗,但并沒有放任何用來做樣子的零錢硬币,好像果真隻是用來讨飯的。他們也不來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各自摳着腳或抓着虱子玩,全然一副混吃等死的模樣。
中間還穿插着不少機警的野貓及夾着尾巴的野狗,成群結對的,樣子都有些狼狽,瘦骨嶙峋,皮毛糾結,卻不怕人,圍着乞丐們打轉,像是蠻熟識的樣子,隻是跟“寵物”扯不上半毛錢關系,更像是“夥伴”。見到有生人經過,有些還會做出嘶吼之态,然而聲音隻在喉嚨裏打轉,并不敢真正吠叫出來。
不知爲何,陽牧青總覺得從他們身上,看出了幾絲沉沉死氣。
不是那種日薄西山的死氣,也不是病弱衰敗的死氣,而是一種被豢養在栅欄裏牲口即将到來的死亡命運。
菩提子很離奇地一言不發,陽牧青也不好開口打破僵局,二人默默無言,假裝目不斜視地走向那個顯得愈發神秘的小鎮。
快行至人聲鼎沸處,一座巨大的石門橫欄于道,至少有四五米高,讓人不禁駐足仰望,這座石門看起來很有些歲月,斑駁着長了不少顔色鮮豔的青苔,還纏繞着許多種不知名的藤蔓,透過那些青苔和藤蔓,可以勉強辨認雕刻在石頭上的圖樣,看起來像是茶花,九蕊十八瓣,纖毫不差。
正中間,刻着三個端端正正的行楷字體:秋雲鎮。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