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時此刻,慕容曌清清楚楚看到了齊靈的樣子,不是通過眼睛,而是一種周身的感官。
就像是血型不适配一般,慕容曌與齊靈兩個人都不太好受。
“你說,我是不是死了呀?”
齊靈的魂魄鑽入慕容曌的軀體之後,陽牧青對其攝靈術的限制力有所減輕,她的意識開始覺醒,并想起了被羅昕強行奪舍的一幕。
“别怕,我們會救你的。”
慕容曌輕聲安慰道,露出溫柔的笑容。
“上面太危險,你在這等着我。”
陽牧青一直在忙着控制剛才從靈符中放出的九隻鬼煞,他的攝靈術還不夠火候,額上不時有冷汗冒出,顯然有些吃力,待不容易覺得穩定一點之後,方才擠出空檔時間叮囑慕容曌。
慕容曌明白,如果自己強行随同,不但幫不上忙,反而容易讓他顧此失彼。
“好,注意安全。”
陽牧青帶着九隻鬼煞進了電梯,神色分外肅穆。
待電梯門關上,再也看不見慕容曌的身影時,陽牧青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自己在慕容曌面前時,似乎隻要是她的意願,就完全沒有違抗的念頭,不知道是雇傭關系的奴性在作祟,還是自己在無意間萌生了其他想法。
可不論是哪一種,都不是他想要去面對的。
重新回到1608的房門之前,房門緊閉,寂寥無聲。
陽牧青不慌不忙地叩了三聲門。
等了一會兒之後,門開了。
開門的仍是之前那個姑娘,披着齊靈的皮囊,裝着羅昕的靈魂。
“這是口渴了嗎?想進來喝杯茶嗎?”羅昕察覺到來者不善,料想陽牧青已經想通了其中關節。
“奪舍他人,雖可逞一時之快,但死後的下場可不會太好。”
陽牧青對于冥界之事沒有菩提子清楚,但基本的規則還是都懂,像羅昕這樣的行爲,是冥界的大忌,報應是早晚的問題。
“我已經死過一遍了,真是死去元知萬事空,我還有太多想做的事情,我不能就那樣死去!”
羅昕情緒有些激動起來,直到死後她才明白,死亡并不能證明她的清白,反而顯出自己懦弱的逃避。
隻要不死,一切就還有轉機,隻是,她明白得晚了一步。
“死亡是你自己的選擇。”
“我後悔了,所以,我選擇了我自己的方式來重生。”
“齊靈是無辜的。”
“我的存活比她更有價值,在我看來,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她再失敗,也沒有選擇自殺,這一點上,你并沒有輕視她的資格。”
陽牧青神情清冷,仿佛渾身上下都籠罩了一層冷霜。
“這一次,我會好好活下去。”
羅昕玩弄着并不屬于自己的烏黑秀發,神情倨傲,沒有半絲的悔改之意。
“可惜,你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陽牧青内心僅存的彷徨之意頓時煙消雲散,五指一松,放開了對身後諸鬼的管控。
這樣的一種放開,是再明顯不過的信号,象征着它們可以随意攻擊眼前之物。
在羅昕尚是兇靈之時,它們的力量或許不及它,但一個已經被肉身束縛住的鬼魂,則情況會要反過來。
羅昕察覺到陽牧青的異常舉動,不住驚慌後退,哆嗦說道:“你……你想幹什麽?我現在不是鬼,是人了,你……你不能對我做什麽了!”
“你能對齊靈那樣做,我自然能對你這樣做。”
惡鬼可以奪取人的軀體,取而代之,重生爲人,自然也意味着它們将面對再次被取而代之的威脅。
在她重生成人的那一瞬間,就褪去了所有的保護罩。
而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是再好不過的懲戒。
“啊!!!”
羅昕發出一聲凄厲而絕望的尖叫,但已經逃避不及。
那九隻鬼煞與羅昕的新仇舊恨交織在一起,絲毫沒有手下留情,不過片刻功夫,便将羅昕的魂魄吞噬幹淨。
齊靈的身體委頓于地,如失去了牽引的木偶,溫度在一點一點流失。
雖解決了羅昕,但陽牧青的臉色仍舊難看得緊,吞噬了他人魂魄的鬼煞也即将淪爲魔物,他剛才放出的九隻鬼,現在一隻都不能留。
一般法師都會在利用完畢之後,直接憑借攝靈術,讓其自相殘害,直至全部灰飛煙滅。
但陽牧青對于這樣的行爲極爲抵觸,盡管知道會被菩提子嘲笑,但仍選擇強行超度,讓它們有機會去往冥界。
“天道無窮,地道無盡,清淨之法,血肉之祭,歸彼他鄉,何如往生,歸去來兮,莫允流連。”
待到全部超度完畢,已是折損了小半年的陽壽。
老老小小的九隻兇靈站成一排,身上的戾氣慢慢褪去,向陽牧青鞠了一躬之後,皆化作青煙散于空中。
接下來,就要将齊靈的魂魄從慕容曌的身體裏分離出來,回到原本該屬于她的身軀了。
慕容曌坐在電梯口的地上,與體内的齊靈聊着天。
“差點就這樣死了,可以采訪下你是什麽感受嗎?”
“一開始還很害怕,後來隻是覺得有些突然。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根本還沒緩過勁來,結果晚上就一個驚吓接着一個驚吓。”
“你恨羅昕嗎?”
“恨?談不上吧,就是有些委屈,畢竟我那樣信任她。不過,信任一隻鬼,也是我自己太傻了吧。”
“你相信這個世界有鬼嗎?”
“我以前不相信,但現在相信了。”
齊靈的聲音越來越低,接着道:“可我想不通我爲什麽會遭遇這些?”
“人生總是會有各種各樣想不到的遭遇呀,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會合情合理,活下來的人是你就好了。”
慕容曌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猶如拍在齊靈的肩膀上一般。
“也對,羅昕找上我,應該也是一種緣分吧,或許我能幫她找出來當初是誰陷害了她。”
“小姑娘,剛剛人家還想害你呢,不用你這麽好心吧?”
“她都已經是鬼了,我何必跟一隻鬼計較?要不是她,估計今天我就卷鋪蓋走人了。”
“哈,我的齊大偵探,下次記得來找我喝茶,我期待聽你剖析案情。”
慕容曌的眼睛眯了眯,仿佛覺得自己的一半身體被占據也不是那麽讓人難受的事情了。
電梯顯示欄的數字從16樓遞減到1樓。
陽牧青抱着齊靈的身體從電梯裏走出,公主抱的姿勢讓他看起來更爲帥氣。
“呃,小齊靈,你有什麽好臉紅的,現在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想什麽我可都知道。”
慕容曌頗爲無語地抱怨道,捏了捏着自己的臉,但終于沒舍得太用力。
“分!”
一道指力,讓慕容曌的身軀漸漸輕松,她意識到齊靈的魂魄正在被分離出體外。
“回!”
慕容曌雖然沒問,但料想應該是送齊靈的魂魄回到軀體的意思。
好幾分鍾過去了,齊靈仍雙眼緊閉,絲毫沒有醒過來的征兆。
“怎麽回事?不會是法術失效了吧?”
慕容曌大驚失色,搖了搖陽牧青。
坐在地上背靠着慕容曌休息的陽牧青睜開了疲憊的眼睛,不耐煩地探了探齊靈的鼻息。
“她現在太虛弱了,等睡飽了就會醒。”
“那我們要一直坐在這裏等她醒來嗎?”
“你也可以背她去車上,然後将我扶回車上,并開車将我們捎回問靈所,我沒力氣了。”
“哦,那我們還是繼續呆着吧。”
慕容曌把玩了靈蛟鎖邪镯一會兒,終于也支撐不住,将頭靠在陽牧青肩上,沉沉入睡。
屋外,蟬鳴陣陣,月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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