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胡說八道!”他老半天才憋住這句話來,心知不太禮貌,但已經無暇顧及了。
“吳大叔親口說,他的祖父,還有他的曾曾祖父,都不是自然死亡的。”慕容曌步步緊逼,不給吳波喘息的機會。
吳松惱怒地瞪了她一眼,但在她堅定的目光下軟了下來,然後頓了頓足,開始翻箱倒櫃找起東西來。
不一會兒,他将一個用紅綢布包裹着的木匣子擺在了桌上,小心翼翼地打開後,一本厚比牛津字典的線裝書端端正正安放其中,封面上四個古體字“吳氏族譜”赫赫醒目。
倒數第二十六頁,吳隐山,三十九歲,殁于井。
倒數第七頁,吳騰,四十五歲,殁于道。
寥寥數語,含糊其辭,完全可以猜測是非正常死亡……
慕容曌對此結果自是早就了然于心,但還是擺出了一副“事實竟果真如此”的不可置信神情,演技可圈可點。
吳松這下子徹底蔫住了,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
“自從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我一直非常擔心,雖然事後吳大叔跟我說不必放在心上,但這樣的事情,如果放着不管,下一個遭殃的也許就是他自己啊!所以我一直在多方打聽,看有沒有揭開這個詛咒的法子。”慕容曌感同身受般說道。
“那……你找到法子了嗎?”吳波看向她的眼神,猶如看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慕容曌搖了搖頭。
吳波的心情頓時從天堂又跌回了地獄。
慕容曌笑了一笑,說道:“沒找到法子,但是我找到了一個能消除這個詛咒的人。”
“誰?!”吳波喜不自禁。
“就是和我一同前來的陽先生。”慕容曌大大方方地将已被冷落許久的陽牧青推至身前。
陽牧青倒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模樣,但在吳波眼中,則變成了另一種高深莫測。
“陽先生!還請陽先生救救吳氏一族。”吳波神情懇切,将陽牧青的雙手緊緊握住,如同溺水之人終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好說。”陽牧青見慕容曌已用三言兩語輕易将吳波套住,不忍心再加深他的焦慮,拍了拍他的手,讓他放心。
“那我們要怎麽做?”吳波自然不至于天真到認爲隻要陽牧青一到場,所有問題就迎刃而解,自然應該做些什麽。
“今夜子時,我會做法破除,但需要你以身做铒,可覺得爲難?”陽牧青其實并不覺得詛咒之事比醉蜂之事高明多少,但醉蜂的存在的确不好解釋,反而更顯得裝神弄鬼,于是無奈采納慕容曌的“以毒攻毒”之法。
“隻要能替吳家徹底解決這個東西,我有什麽不敢的?”吳波大義凜然說道。
“今夜子時之前,你事先飲下一斤白酒,在靈堂睡下。”
“好。”吳波滿口應承下來。
“今夜靈堂就隻能有我們三人,明白嗎?”
“明白。”吳波連連點頭。
“我們先做些準備,你先去忙。”陽牧青自覺有些演不下去,匆匆将吳波給打發走了。
吳波走是走了,但現在慕容曌二人身份完全轉換,不再是吊唁的客人,而是救命的恩人了,如何敢怠慢?于是,零食、瓜果、煙酒、熱茶,一樣接着一樣被端了進來,堆了個琳琅滿目。
陽牧青很是尴尬地看着慕容曌吃得熱火朝天。
“我們這樣騙他,會不會不太好?”他終于将自方案制定開始就憋在喉間的一句話給說了出來。
“如果能夠消滅醉蜂,是不是爲民除害?”
“是。”
“那吳波算不算‘民’?”
“算。”
“那不就好了。”
“可醉蜂這種鬼物,是層出不窮,滅之不盡的。”
“少一個是一個。”
“……”
陽牧青在心裏吐槽慕容曌隻是好奇心作祟,但的确是自己默許了她這樣胡鬧,除了護住他們倆的安全,自己也沒啥好說的了。
一方面慕容曌是他的老闆,自己最好言聽計從,另一方面,面對慕容曌元氣滿滿的笑臉時,他的心好像總也硬不起來。
自從在問靈所謀職之後,自己的腰包是鼓了不少沒錯,但這些案子,怎麽一件比一件接得心累呢?
慕容曌見他已徹底無異議,便拉着他在桌邊坐了下來,二人就如何引誘捕捉醉蜂又激烈地讨論了一番,新的一個争論熱點是:陽牧青想要慕容曌乖乖在做法的時候呆在安全圈内,但慕容曌堅決要近距離目睹全場。
而近距離自然是不安全的。
陽牧青在别的事情上都可以讓步,唯獨在慕容曌的人身安全上,俨然是一個最稱職的老媽子。
直到晚餐送進房間,二人也沒能達成一緻意見。
一頓飯吃得默默無言,二人都在心中盤算如何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飯後,陽牧青開始修身煉氣,以便可以在最佳狀态下施法,慕容曌則從房間裏找出一本古書,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臨近子夜時分,有人過來敲門,說吳波已在靈堂等候。
趕至靈堂時,他們見到了正在發酒瘋的吳波,圍着棺材又哭又笑,嘴中不時罵出髒話,與他們白天見到克己守禮的吳波判若兩人。
慕容曌失笑,就這種酒品,都敢答應喝下一斤白酒?
辛虧他酒量還行,要不然二人是真要白忙活一場了。
慕容曌環顧四周,想看一看有沒有盆之類的可以打點冷水來讓吳波醒醒酒,卻被陽牧青一把拉住,不能再動彈半分。
陽牧青渾身散發着低氣壓,面色沉郁,如臨大敵。
因爲他發現,沒有等他施法釋放“容器”的信号,原本懶洋洋趴在棺材上的醉蜂就已經有行動的征兆了,它一雙綠豆似的瑩瑩眼睛圓睜着,“尾後針”的方向始終對準着吳波。
他和慕容曌都算錯了一種情形,從而讓眼前的狀況變得十分不利起來。
醉蜂的下一任宿主對象,原本就是吳波!
他們下的誘敵之計,隻不過是提前了它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