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情緒在一瞬間都爆發了出來,姚啓聖前所未有的感到了一種挫敗,在三衛軍中的種種遭遇将他此前所有的驕傲和自負都打碎成千片萬片。
“姚啓聖呢?姚啓聖呢?趕緊給老子滾回去,刷鍋!”
隊官那油膩而又令人厭惡的聲音又恰在此時響起。周圍人都用一種同情的目光在看着這個可憐的年輕人。
很快,隊官甩着肥碩的身子就一溜小跑了過來。
“怎麽?還不服輸嗎?今日看你還有什麽借口不回去刷鍋?”
姚啓聖憤怒的回過頭去,他真想一拳将這個胖子痛打一頓,但是三衛軍的軍紀不允許,如果這麽做,他就會徹底跌入絕望的深淵。
圍觀在公示闆周圍的衆人發出陣陣噓聲。突然鳴鑼響鼓,有人在高喝道:“程軍門鈞命,輔兵姚啓聖何在?招進問對!”
“這呢,在這呢?”
聽到程銘九親兵的喊聲,所有人立刻都來了精神頭,知道有好戲看了。
能夠得到程銘九的單獨召見,說明姚啓聖的試卷程軍門十分滿意,那麽問題來了,一向愛欺負人的隊官又該何以自處?
很顯然,那隊官一時間不知所措,萬沒想到姚啓聖這小豎子還能再次鹹魚翻生。
“哎!王隊官還不招呼姚先生回去刷鍋?”
姚先生是輔兵們給姚啓聖所起的戲虐綽号,以諷刺他動辄的長篇大論!
隊官此時已經徹底蒙了,搞不清楚情況,不過卻是個能屈能伸的人,臉上立即就是一變。
“姚先生,您,您去見程軍門要緊,刷鍋,刷鍋的活交給,交給俺就是!”
人群中又是爆出了一陣哄笑。
姚啓聖真是千般滋味在心頭,一時地獄又一時天上,自己在這宇宙世間如此渺小,所有的狂妄在上位者的一句話面前連屁都不是!
僅僅三日功夫,蓋着朝鮮國王印鑒的令旨就下發到了所有考試合格之人的手中。姚啓聖差點被手中的令旨驚掉了眼睛。
“茲委任上國名士爲平安道黜陟使!”
這個黜陟使可不簡單,一切地方軍政都可以由其節制,換言之,姚啓聖在朝鮮國平安道已經是封疆大吏一般的人物了。
在研究過地圖以後,姚啓聖很快就察覺出了程銘九對自己的信任與重視。平安道所處的位置在與滿清僅僅一江之隔,西南面與之隔海相望的就是遼東。
在初受重用的驚喜與興奮消退後,随之而來的就是沉甸甸的責任與使命!他很快就意識到了鎮虜侯出兵朝鮮的真實意圖,什麽拯救被朝鮮打劫的商船與商人,這些可能都是借口,甚至本就是子虛烏有的事。打下朝鮮就等于捅了滿清東虜的屁股,說到底還是爲了攻打滿清做準備啊!
八月二十五,來自南京的第一批補給船隊抵達漢江,随船而來的有今年剛剛招募成軍的新軍一萬人,有各種急需的軍資彈藥,其中還有三衛軍剛剛批量生産的秘密武器。
呯!
程銘九手中的火槍震顫了一下,百步開外的一個人形标靶應聲而倒。
“這批火槍的精準度都可以與我手中的這把一樣嗎?”
他上下摩挲着火槍,愛不釋手,滿眼都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何斌剛剛從南京回來,特地帶來了一名西洋人,名字叫艾伯特,據說此前一直負責三衛軍的武器生産與研制,現在被派了過來,是受命爲程銘九組建訓練一支新型的模範火槍兵。
艾伯特從随從手中又接過一支同樣規格的火槍,又從另一名随從手中接過了一支将近二尺長,形制介于短刀和匕首之間的短刃。隻見他輕巧的就講這把短刃插在了槍口的卡槽中,又扣好專門的固定卡子,一把火槍與長槍的二合一武器就此呈現于眼前。
“将軍閣下,鎮虜侯已經正式爲這種線膛遂發火槍命名爲崇祯十四式,幾年夏天開始進入大批量生産階段,首批的一萬杆崇祯十四式火槍将全部裝備三衛軍駐朝鮮的軍隊!”
程銘九啧啧贊歎,“有了這種武器,我駐朝軍如虎添翼,滿清東虜也沒甚可怕的了!”
艾伯特繼續介紹着:“裝備這種線膛遂發火槍以後,方陣的組成形式與作戰戰術都講因此而深受影響,此前鎮虜侯就已經命人編寫好了操典手冊,還請将軍閣下過目!”
艾伯特的排場很大,随從就有十幾個人,其中一個人專門捧上了一本裝訂成冊的操典。
程銘九久曆戰陣,尤其是對火槍和長槍的使用有着更爲深刻的認識。他知道,隻要這種可以在槍口中裝上短刃的火槍在軍中普及開來,長槍兵将徹底退出曆史舞台,燧發槍令人發指的精度與大幅度提高的射程,甚至可以壓縮方陣的縱深,僅以寬大的戰線就能形成足夠強大的火力,如此一來,無論步兵亦或是騎兵的沖擊,三衛軍都是他們難以繞過去的夢魇。
他指着火槍上的短刃問艾伯特:“這短刃可有名目?”
艾伯特點點頭,“鎮虜侯說了,這種短刃叫做刺刀!”
刺刀,刺刀!果真形象而又直接的名字!
程銘九已經迫不及待看到一支裝備上這種利器的新軍出現在面前。
很快,甄選新軍的工作被提上日程,程銘九在解決了分赴各地任黜陟使的事情後,就一門心思的鋪在了新新軍的組建上。艾伯特并不對新新軍的組成招募多發一言,他的目的和任務都很直接,那就是訓練!
程銘九曾特地向李信請示,要求在朝鮮組建四個炮兵營,而李信的回複則更爲激進,直接批複了八個炮兵營的名額。
“何軍門打算何時動身返回南京啊?”
何斌對程銘九的感官不錯,這是三衛軍中元老裏唯一一個沒有架子的高級将領。
“鎮虜侯曾有令在先,命在下協助軍門防備來自遼東的海上進犯!所以這次來就不走了,也是接替華萊士回去,聽說鎮虜侯另有重任!”
程銘九哦了一聲,這原本也在情理之中,海軍的将領之間進行換防,調防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至于華萊士返回南京究竟有何任用,何斌不說,程銘九也不會貿然張嘴去問。
反而是何斌沉不住氣,壓低了聲音道:“聽說,開春派出去的船隊在大海東面發現了金礦,鎮虜侯準備派一支規模在五千人上下的新軍去防備西洋人的搶掠呢!”
程銘九早就聽說過,李信派人往大海東方探險的事,初時還不以爲然,不想現在竟然已經有了結果。如果真能一船船的運回來黃金,這種以海路探險的收益,可要比種莊稼收稅要來的簡單痛快多了。
“可是美洲?”
程銘九接着何斌的話頭。
何斌擊掌贊道:“程軍門所言不差,鎮虜侯曾說美洲有金礦,不想派了人去,果真就發現金礦!聽說,那美洲是一片不毛之地,鎮虜侯用了十萬兩白銀的價格,在弗朗機人手裏買下了方圓上千裏的地盤,現在發現了黃金,十萬兩白銀比起來連這小小的指甲蓋都不如了!”
何斌的話語中充滿了對鎮虜侯先見之明的欽佩之意,但同時也有幾分擔心。
“弗朗機人吃了大虧,隻怕不會善罷甘休,咱們通往美洲的航路,是弗朗機人開辟的,到時難免會發生海上沖突。鎮虜侯說過,這一戰遲早難以避免!”
聽到弗朗機人又要與三衛軍開戰,程銘九也是一驚。深谙戰争之道的他明白,兩線作戰可不是明智之舉。按照鎮虜侯的規劃,現在的重中之重應該是攻擊和壓縮滿清東虜才是。如果和弗朗機人擦槍走火,海上大戰一起,朝鮮國與南京的海上通路勢必要受到影響,到時候變數豈非就增加了?
“鎮虜侯也說過,眼下不是與弗朗機人開戰的時候,打算以錢買平安,至少要保海上三年無戰事!”
何斌的話讓程銘九頓時渾身一陣,這等于在給了他一個期限,三年之内,平定滿清東虜!
這可能嗎?滿清東虜肆虐大明北部,成爲有明以來愈演愈烈的邊患,甚至數次兵圍大明京師。就算三衛軍兵精糧足,程銘九也從未想過,要在三年内就能平定滿清東虜。
鎮虜侯定下這個時間表,無論如何都不能不讓人浮想聯翩。
程銘九的心思活了,是啊,今日的三衛軍早就今非昔比,滿清東虜的弓箭和馬刀怎麽可能是火槍與大炮的對手?造一支上好的弓箭要耗費将近一年的時間,而造一支火槍不過需要幾天的時間。訓練一個合格的弓手甚至要十幾年的時間,而訓練一名熟練的火槍兵不過需要年餘甚至幾個月的時間。
相比之下,孰優孰略,孰高孰下豈非一目了然?
漢江邊響起了隆隆的炮聲,這是三衛軍的炮兵與步戰營在進行一次大規模的協同作戰演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