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典型的先打一棒子,再給個紅棗。幾位下人都低頭不語,趙秉謙強忍住心中的怒氣,不敢發作。這些人若放在平時,自己連正眼都懶得瞧他們一下,現在不過是借了李信的勢而已,還當真都拿自己當一盤菜了。假如這些人還是不識時務,一旦他脫離李信的挾制,重新掌權,第一個收拾的就是自己身邊這幫吃裏爬外的混賬王八蛋。
“都愣着作甚?誰第一個站出來,老夫現在立賞一百兩銀子。” 果然是重賞之下有勇夫,這句話話音還沒落地,立即就有三個人站了出來,表示願意爲老爺效力。對于三百兩銀子能取得的效果,趙秉謙很滿意。
“很好,來人!”老管家立即幾步上前,“去,現在就去取三百兩銀子,分給這三衛義仆!”
老管家答應着轉身出去,不一會功夫就用托盤拖來了三張票據,這可是城中票号可立即兌換的老字号。否則三百兩銀子,以老管家那老胳膊老腿的也難以拿動。除此之外,每人格外又另賞了五十兩銀子,這五十兩可都是真金白銀。
三個人将真金白銀揣進了兜裏,自然是欣喜不已,萬沒想到短短眨眼的功夫就得了這麽大一筆橫财。其餘那些沒在第一時間站出來的仆役則分外眼紅,後悔自己猶豫了沒站出來,與這三百五十兩銀子失之交臂。
趙秉謙要的就是這幫子仆役患得患失的心裏,于是嘿嘿一笑:“你們也别眼饞,誰讓你們的動作慢呢?老夫念在你們追随多年的份上,也少不了你們的恩典,去,再給他們沒人也賞下二十兩銀子。”
老管家領着兩個心腹去賬房支取銀子,餘下的仆役立即又歡呼了起來,二十兩銀子可絕對不是個小數目,普通的兩口之家掙這筆錢至少也得兩三年的功夫,平白的得了數年的收入,如何能不叫他們歡喜?
僅僅使了一個小手段,就輕而易舉的收拾了這幫子仆役。趙秉謙信重頗爲得意,已經恢複了在李信面前折損大半的自信。若果連這幾個仆役下人都對付不了,他也白白當地方大員這麽多年了。
“好,看到你們還忠心于老夫,老夫倍感欣慰,現在老夫就要交代重要的任務讓你們去做。事成之後,每人另有百兩賞賜!”
銀子的威力是巨大的,不論這些仆役們心裏是如何想的,他們大多數都異口同聲的喊了一句,“願爲老爺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趙秉謙滿意的擺擺手,“赴湯蹈火,老夫也不能讓你們去冒險,現在你們隻須去爲老夫送一封信,就能得到這些賞賜。如何,有沒有人不想要這些銀子的?現在還可以退出,老夫最恨的就是強人所難了,當然也不可能強你們所難。”
仆人們哪裏還有猶豫,那可是白華華的銀子,反觀三衛軍那些人給他們什麽了?不過是可以随意通行府内外的特權而已,除此之外連半根毛都沒有。傻子才會爲三衛軍盡忠職守呢。所以,十幾個仆役一股腦的都表示,自己想要這筆銀子。
“好,來人哪,将信件一一發下去!”
于是在場的人每人都領到了一封火漆封口的信件,信件的上面還放着一張字條,其上标注的則是收信人的住址以及性命官職。
看到仆人們都歡天喜地的領了信,趙秉謙有道:“現在就去吧,隻要将信交到本人手中,請他們打一個回執,一百兩銀子就到手了!”
直到最後一個仆人離去之後,老管家才顫巍巍而又不滿的問道:“這些殺才身上,值得花這麽多銀子嗎?”
趙秉謙冷笑道:“隻要事成,現在他們拿了我多少,吃了我多少,都會連皮帶骨頭吐出來的。”
老管家恍然大悟,一樹大拇指,直誇趙秉謙好計謀。
趙秉謙爲布政使多年,在杭州城裏也有一幹舊部,再說城中原來的指揮使就和他多有勾結,隻是這厮手下空額太嚴重,又沒甚戰鬥力,這才在重重壓力下,将城防讓三衛軍奪了去,現在三衛軍眼看着要倒黴,何妨就由此在背後狠狠的插上他一刀?
天色漸漸黑了,書房中的李信有些憂心,剛剛接報的那一股倭寇已經蕭山被鎖定了行蹤,隻要三衛軍一到,剿滅他們是指日可待。但讓李信無法平靜下來的,卻是萬一再有海寇遣來襲擊該怎麽辦?他總不能日日守在這浙江吧?
倭寇也好,海盜也好都垂涎浙江沿海富庶,來搶了一票回去就夠吃上好幾年的。這種情況也是爲什麽嘉靖朝倭寇屢剿不絕的原因之一。現在,萬沒想到倭寇竟然有死灰複燃的趨勢。
正在李信憂心忡忡的當口,有親兵來報。
“大将軍,趙秉謙有動作了,派了不少人去和城中達官顯貴通信。”
對于趙秉謙這種跳梁小醜也敢絕地反擊,李信頗感意外。
“可知道通信的内容?”
“趙秉謙以爲三衛軍必敗,所以他要勾結城中指揮使趁機發難。”
真是不自量力,李信暗暗冷笑,就憑指揮使手底下那一群空額來和精銳而又能征善戰的三衛軍鬥嗎?人最可貴的是有自知之明,這趙秉謙呢,不但貪婪無限,還狂妄自大,最可恨的是,這厮居然趁着倭寇來襲的機會打算圖是殺手,難道他就沒想想,萬一三衛軍因爲他的偷襲而頂不住倭寇怎麽辦?讓全城百姓都一起遭受倭寇的劫掠和欺侮嗎?
當然這種可能性是不會發生的,李信也不容許他發生。隻是僅此一點就暴露了趙秉謙其人身與心都可誅。
“既然如此就陪他玩玩,給他制造個假象,讓他自己往裏鑽吧。自尋死路,誰也救不得他。”
趙秉謙很快收到了絕大多數的回信,其中最重要的還是那位指揮使老友的答複,回信中明确表示,隻要趙秉謙一聲令下,他就組織起低下的一幹軍将們痛快出手。看到指揮使如此強硬的表态,趙秉謙不由得暗歎兩聲,如果當初這家夥也能如此強硬表态,自己又何至于引狼入室?
倭寇來勢洶洶,隻要能頂住個一月半月,他又怎會将城防大權拱手相讓?隻沒想到,到頭來卻是自己爲自己挖了個坑,然後又自己親手把自己埋了。
趙秉謙又委托老管家叮囑幾個可靠的仆役出府去打探,看看三衛軍與倭寇戰事究竟如何。結果整整一個上午都沒有人回來報信,隻有城外隐隐的炮聲,此起彼伏,每一下都讓他心驚肉跳。
随着炮聲越來越近,趙秉謙可以斷定,戰事進行的一定非常激烈,而三衛軍似乎也頂不住城外倭寇巨大的壓力,節節敗退。趙秉謙甚至已經開始想象一旦反擊成功,他該如何處置那些曾經背叛過他的人,至于李信如果能抓到更好,抓不到就将他攆出杭州城,交給倭寇收拾好了。
但是,沒有精準的回報,趙秉謙終究是不敢擅自行事,隻能焦急而又難耐的等着。直到天擦黑時,出去打探消息的仆役終于回來了。
“城外打了一天,那人死的,血流成河啊,三衛軍是不行了,我看已經有不少人都收拾東西,看樣子不打算堅守杭州,準備撤退呢。”
“這幫混賬,把倭寇惹來了,他們倒好,拍拍屁股就走嗎?”
老管家在一旁恨恨的罵着。
這時,又有仆役急吼吼的跑進了正廳。
“老爺,府外把守監視的軍卒好像都撤了,剛剛有幾個兄弟出去,已經沒人管了。”
“好!”趙秉謙一拍大腿,知道時機已經成熟。
“立刻拿着我的禀帖,去尋指揮使,告訴他今夜就動手,不要猶豫!”
那雜役痛快的答應了一聲拿着趙秉謙的禀帖而去,然後趙秉謙又讓老管家将所有的家丁組織起來,他也不打算幹等着。經過一番動員,滿府賞下竟然也組織起了二百多人。
趙秉謙對他們進行了一番簡單的訓話之後,就帶着衆人沖出了府門,外面果然已經沒有半個三衛軍的影子。趙秉謙自有他的打算,可絕不是亂闖,首先一點,他要控制住杭州的重中之重,那就是城中的兵器庫。隻要奪下了兵器庫,随時就可以拉起軍隊,以做自衛。現在的他痛定思痛,知道自己手中掌握一支武裝力量的重要性,絕對不能假手于人,否則随時都有可能受制于人。
而那指揮使的任務則是複雜奪取杭州各城門,隻要城門都控制在自己人手中,今夜的行動就算成功。一行人剛跑到一半,隻見高振輔氣喘籲籲的迎面跑來。趙秉謙看到此人,心下一陣冷笑,等拿下了杭州各門,老子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