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戰火離南京還遠嗎?蕪湖已經落入黃梅賊的手中,南京以西所能憑借的隻剩下了建陽。若建陽再失,此地到南京朝發夕至,還有什麽再能阻止戰火燒到南京城下?
李信初聽洛陽失陷,福王被李自成烹殺的消息後,反而十分平靜。該來的總會來,隻不過比他熟悉的曆史提前了半年了而已。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李自成将在崇祯十四年的正月攻陷洛陽,烹殺福王。此前,在朝廷的邸報裏都,河南的局勢已經相對穩定,而且楊嗣昌也準備向山東方向攻略,希冀在盧象升抵達山東之前,使山東的局勢大有改觀。
不過李信的這個判斷顯然是根據邸報所言而産生的。而今從洛陽失陷,福王被烹殺的事實來看,楊嗣昌此前報給朝廷的軍報中,究竟有多少是真實的,有多少是謊報的,恐怕都是個未知之數了。
這幾日一直與李信在一處操持三衛軍新軍的陳文柄就沒有那麽淡定了,洛陽畢竟不是普通的小城,如今說陷落就陷落了,其造成的惡劣影響,不言而喻。尤其使南直隸明軍本就已經低落到極點的民心士氣,愈發的低落了。
“唉,局面敗壞至此,還能再挽回了嗎?”
陳文柄長長的歎息了一聲,他的聲音裏充滿了悲觀與失望。李信并沒有回答他,因爲如果局勢按照既有的曆史發展,敗壞的局面不但無法挽回,還敗壞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隻不過事到如今,幾個關鍵人物和原本曆史軌迹産生了偏移,那些決定大明王朝生死的重要事件能否發生也成了未知數。比如,沖冠一怒爲紅顔的吳三桂此時不知在塞北草原哪個部落裏隐姓埋名呢!還有多爾衮,他也并未如願以償的擊敗各個對手,獨掌攝政大權。與之恰恰相反的是,由于攻略遼西的失敗,不論禮親王代善還是睿親王多爾衮,其聲望都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改變雖然多,可在李信的統計中,這些不但沒能起到正面作用,反而使某些曆史事件加速了,而且這些都是對明朝有百害而無一利的事件。
壞消息接二連三,就在洛陽陷落的消息傳到南京三日後,江北再次送來了軍報,領兵在廬州的何騰蛟兵敗,其本人也不知所終。總兵賀成則臨陣殉國!擊敗了何騰蛟的革左五營趁勢長驅直入,橫掃廬州之後大舉又沖進了和州。
和州與應天府已經隻有一江之隔,戰火距離南京又進了一步。整個南京上上下下都彌漫着一種悲觀絕望的情緒
爲了鼓舞人心,孫鉁帶病檢閱了三衛軍征募的新軍,雖然訓練了才十幾天的功夫,一衆新兵們方陣隊列倒也走的有模有樣。孫鉁在家生子的攙扶下,走了一圈之後就已經累的氣喘籲籲,便到帳中休息一陣,然後繼續他未完成的視察。
“兵練得好!要盡快可以上陣殺敵?而今天下形勢急轉直下,咱們在南京如果不早做籌謀,等戰火真的燒到了南京,那就什麽都來不及了。”說到此處,孫鉁歎了口氣,然後又搖搖頭,苦笑道:“戰火已經燒到江對岸了。與南京也就隔了條江而已。我就不明白,楊閣部兵強馬壯,又捷報頻傳,怎麽一夜之間,說敗就敗了呢?邸報上不是說李自成已經被感到了湖廣北部的大山裏去了嗎?怎麽一夜之間又回到了洛陽》唉……”
念頭紛雜,就像一團亂麻一樣堵在孫鉁的心裏,可有些話不說出來,就如鲠在喉。
“就實際而言,楊閣部是有才能的。可兵事卻絕非他所長,聖上将數省軍政交由他,而今看來是禍非福。”
孫鉁字字句句都在指責楊嗣昌,可字裏行間都透露着他對皇帝用人昏聩的不滿。這在李信的印象裏是極爲少見的,他不由得說道:“盧象升帶着新募集的昌平軍已經趕奔山東,制藥山東問題解決,大運河南北交通恢複,局面說不定會好轉。”
孫鉁苦笑道:“你不用安慰我,天下局勢現在成了什麽鬼樣子,我心裏還不清楚嗎?隻是,隻是沒想到敗壞成這個德行!”他的情緒有些激動,右手顫抖的在大腿上拍着,隻是因爲身體虛弱拍在大腿上連聲音都沒那麽明顯。
“隻可恨爲我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如果能像在高陽時那般,便親自領兵作戰前敵也未可知……”
“部堂不必憂慮,革左五營雖然廬州擊敗了何兵憲,但是何兵憲并未全軍覆沒,卷土重來也未可知。革左五營未必敢就過江。”
李信的說法孫鉁表示認同,但他還是一針見血的指出來,李信實在轉移他的注意力。
“革左五營兵進和州,真正威脅的并非南京,南京城高池深,兵強馬壯,等閑人不能破城。可身在太平府的魏國公就不同了。軍心渙散不說,又面臨着腹背受敵的尴尬窘境,如果他頂不住賊人的壓力,才冤枉的緊啊!”豈能因此而壞了南京的大好局面呢?
孫鉁的思路轉的很快,他立即就與李信商量着:“建陽之東,南京之西,長江邊上還有個大勝關,也能據此守上一陣,咱們應該派些人去,萬一建陽陷落了,此處終究還能做個緩沖。”
李信大以爲是,這事不用孫鉁交代他也打算在新軍小有所成之後,着人守住交通要到。不過,當務之急是要制造足夠的火槍,而且還需要大批的火藥來作爲發射子彈和炮彈的底火。
結果,李信十分驚訝的發現,不論南京還是龍潭,府庫中都積存了大量的火藥,雖然很多已經受潮闆結,但這并不影響使用。隻要将這些受潮闆結的火藥烘幹以後重新研磨顆粒化,便可再次使用。
火藥的問題是小事,難點在于該從何種渠道弄到火槍。最終李信召集了三衛軍中許多随軍鐵匠以後,便毅然決定再龍潭投入建立兵工廠,專門生産火槍和火炮。
鐵匠們都說江南的煤鐵似乎和北方有些不同,這些可能會影響鑄造火炮與火槍的強度與韌度。但是,李信已經來不及事無巨細的親力親爲,他隻能委托鐵匠們李達去商議,因爲李達已經被爲人臭美三衛軍新軍軍需。
随着李信身邊的人一個個都被派了出去,能夠替他處理文字工作的人便越來越少,于是他隻能親力親爲,一時間也比平時忙亂了許多。但這些都是必須的,很多公文必須當日就處置完畢,如果拖了一日,不知還要耽誤多少事呢!
很快,不過三日功夫,第一支樣槍就吧鐵匠們打造了出來。
“槍身還是以傳統方式,用一整塊鐵闆打造結合而成,有足夠的韌度也有足夠的強度。看來砸江南建火槍工坊是可行的……”鐵匠頭目在李信面前喋喋不休的解釋着火槍的制造工藝,以及鐵礦石的優劣。最終試槍的環節讓李信十分滿意,将裝藥量增加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程度,幾次試發之後,均沒有炸镗現象發生。
李信也知道,這種樣槍,往往是 代表了這一批次槍中的最高質量。如果讓鐵匠進行規模生産,其質量隻怕就要高低不一了。但話又說回來,隻要批量生産的火槍能有眼前這之槍的一般水準便足以應付絕大多數惡劣的戰鬥情形了。于是他催促老鐵匠,立即組織下去,盡快将三衛軍所需要的火槍造出來。
又過了一日,孫鉁的病情加劇,已經卧床不起,顯然是此前到龍潭視察新軍,讓他耗費了太多的元氣。但即便如此,他仍舊記挂着一衆要事。
“太平府魏國公那裏眼看着就要斷糧了,一定要想辦法将糧食運過去,否則不等黃梅賊進攻,他們自己就先亂了……”
李信點頭贊同,直言陳文柄已經負責此事。不過他卻沒有和盤托出實際情況,就在昨天,消失了有一陣的海寇艦隊重新出現在了南京城以北的長江水道上。這些大小船隻橫沖直撞,打劫并擊沉長江水道上所有可以見到的船隻,一時間整個長江下遊水道竟大有風聲鶴唳之勢,本來該再次起運送往太平府的糧船,鑒于這種情形隻好按兵不動,否則就算準時出發也肯定會被海寇艦隊擊沉在江面上,到時候毀了船不說,還要白白的損失上萬石的糧食。
其時,政事堂第一次招李信問對,他們主要的目标就是解除南京面臨的諸多壓力,希望李信可以拿出一個切實可行的主意來。李信認真的思考了一陣回答道:“若想解決危局,長江水道的運輸必須恢複,水運之權必須掌握在我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