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軍?”李信不禁問了一句。百姓們見了官軍也不至于哭爹喊娘四散奔逃吧。“帶幾個人過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親兵得令之後,便立即有幾十騎狂飙而去,很快那親兵又飛馬回報。
“禀大将軍,前面是當地官軍在抓水匪,咱們……”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一句:“咱們是不是也出手,幫他們一把!”
這等事在他看來或許義不容辭,可荊鳳吾卻突然上前一步勸阻道:“鎮虜侯萬萬不可,當地官軍的事,就讓當地官軍去解決,若是參與其中,恐怕反爲不美……”
李信瞥了荊鳳吾一眼,此人說話顯然都愛留下半截,他剩下那半截沒說出來的話,李信當然心領神會。不過這種明哲保身的态度卻不是三衛軍的立身根本,若是當地官軍力有不逮,自己必然會義不容辭的出手相助。
“走!去看看,是什麽水匪,竟敢不知死活的一頭撞到三衛軍的駐地來!”
不少軍将們聽說來了水匪,一個個也都紛紛摩拳擦掌,在船上憋了十多天,他們早就手癢不已,眼下雖然隻是水匪,但蚊子再小也是肉,過過瘾也好。
碼頭上全是密密麻麻,卻又整齊劃一排成了方陣的三衛軍,李信點了一營人馬往那騷亂處奔去。等李信到了事發之地時,眼前所見卻大大出乎預料。
隻見兩個瘦弱的身影沒命的在人群中亂跑,身後上百官軍有持刀者,有心急的甚至還不停放箭,幾至誤傷百姓,難怪人群裏呼天喊地,四散奔逃了。
荊鳳吾也跟了上來,瞧見眼前這般亂相,不由得問了一句:“這,這是水匪?”
兩個瘦弱的人影其中一個顯然還是般大孩子,另一個身子較爲高大,可瞅那面貌年歲也當不過二十。在所有人的印象裏,水匪不應該是膀大腰圓,持着一雙大腳闆,滿臉的兇神惡煞嗎?隻眼前這兩個人,卻與想象中相差太遠了吧!
一直跟在李信身邊的李雙财這時上前來,“侯爺,這情形隻怕,隻怕不是在追水匪啊!”
李雙财地痞出身,自是比普通的小民百姓見識多一些,也看慣了各種龌龊勾當。李信聽他如此說,饒有興緻的問道:“何以見得?”
“侯爺且看,這分明是兩個孩子啊?再看他們穿的鞋子,雖然破舊,卻是麻底布面,水匪斷然不會穿這種鞋子,就算,就算佃戶農民也輕易不會穿這等耐看不耐用的鞋子啊……”
荊鳳吾口快,便跟着問道:“你,你是說,官軍在強搶良民?”
李雙财雙眼緊盯着拼命逃竄的兩個身影,卻是搖了搖頭。“是不是良民小人不知,卻未必是水匪!”
一幹人默不作聲,隻看着一高一矮兩個水匪左沖右突,奈何數百官軍沖進了人群中,四面圍堵,眼看着包圍圈越縮越小,若不是百姓們四散奔逃,隻怕這二人早就束手就擒了。
突然,那落在後面半步個子稍矮的水匪一個趔趄撲到在地。荊鳳吾竟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驚呼,卻見已經奔出去數步的高個子水匪竟回轉身來,去扶那倒地之人。
“此人也算有情有義,隻怕耽擱這幾步的功夫,用不了多久他們就得雙雙就擒了。”
荊鳳吾驚呼之後,又語帶惋惜的歎了一句。
陡然間卻見兩個人不再左沖右突,站起身子後竟直直的沖三衛軍而來。很顯然,他們也發現了與當地官軍迥然不同的三衛軍。這到大大出乎李信的預料,水匪不應該躲着官軍才是嗎,怎麽還敢一頭撞了上來?
雙方距離本就不過幾十步,狂奔之下也是眨眼就到的距離,早有三衛軍軍卒上前攔阻這兩名水匪,隻幾下的功夫這二人便被輕易制服。隻是他們口中卻含混不清的狂喊着什麽,三衛軍中多時山西人聽不懂這南直隸的吳語,倒是那荊鳳吾面色一變,趕緊向李信道:“鎮虜侯,這二人口稱救命,直言有歹人殺人滅口,其中難保沒有内情!”
李信有些驚訝的看了荊鳳吾一眼,心道此人不是奉守明哲保身之道麽,怎麽此刻卻要主動招惹當地的官軍了?看來他還是有着良心底線的。
荊鳳吾随不是南直隸人,但在此地住的久了,也能聽懂本地晦澀難懂的方言。既然這等明哲保身之人都動之以情,直言其中大有蹊跷,隻怕是真有内情。于是,他一揮手示意親兵将這一高一矮兩個水匪提了過來。
兩個水匪被三衛軍軍卒好似老鷹提小雞一般提了過來,頓在地上。兩個人跪在地上也不擡頭便磕頭如搗蒜,其中個子稍矮的水匪最先開口說話。
“官爺救救我們兄弟!”
這一句卻是字正腔圓的官話,李信擡眼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兩個水匪。絕大多數的本地人都甚少離開家鄉,即便會說官話也是帶着口音的幾句,似眼前這人能字正腔圓的說出來,顯然是見過世面的。
不過,在實情未明之前,李信當然不便貿然表态,便冷冷的問道:“你們兩個,姓甚名誰,所犯何事,官軍又爲何對你們緊追不放?若是說的在理,本帥可保你們安然無恙。”說着,李信的聲調陡然提高,聲色俱厲道:“但又半分假話欺瞞,本帥定叫你們好看!”
跪在地上的兩個水匪被李信突如其來的呼喝吓的渾身一顫,然後又是那矮個子水匪回話:“小人明白,所言肯定句句屬實,絕不敢有半分欺瞞,小人實在是有天大的冤枉,還請青天大老爺爲小人做主啊……”
話還沒說完,那水匪竟已經語不成聲,聲淚俱下。荊鳳吾則從旁好言道:“别隻顧着哭,實話告訴你們,此乃當今皇上欽封的鎮虜侯,大将軍,在北邊和鞑子打仗殺人無數,此番奉調南下就是懲奸除惡的,你若果真有冤情如實道來,鎮虜侯定會爲你主持公道的!”
或許是荊鳳吾的話給了那水匪信心,他止住了哭聲,擡起頭來望向李信……
“你們是誰的部署?不要聽那水匪胡言亂語,吾等奉令擒拿這而賊,還望貴軍多多配合!”
就在那水匪要講述自己的天大冤枉時,人群外圈卻響起了一陣呼喊聲,是那追捕水匪的數百官軍。領頭軍将一副凜然神色,雖然言語上甚是客氣,可任誰都聽得出來他們語氣中的不屑。
李雙财早就忍不住那些官軍的嚣張,立即扯着嗓子回了一句:“俺們是當朝鎮虜侯李公諱信麾下三衛軍!”
“哦?三衛軍?”
李雙财見那領頭的軍将一副恍然神态,情知此人聽過三衛軍以及自家侯爺的名頭,不由得有幾分暗暗得意。誰知那軍将卻一揚頭,淡淡回了一句:“什麽三位軍、四位軍、五位軍的,沒聽過,閑話少說趕緊把水匪叫出來,包庇水匪是要背殺頭罪名的!”
聽到那頭目最後 一句話,李雙财好像聽了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一般,這厮居然乃殺頭的罪名來吓唬三衛軍。三衛軍的将士們都是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有幾個會把他口中的殺頭罪名放在眼裏,不由得一陣大笑。
這一陣大笑又使那頭目多了幾分惱怒,直指着李雙财的鼻子,喝道:“現在是以禮相待,若撕破了臉隻怕你區區一個把總承受不起!”
李雙财更覺自尊受到了挑釁,這厮居然能從自己身穿的鐵甲上看出了些端倪,早知道就隻身着三衛軍的特制軍服了,量他也就算瞪瞎了狗眼也看不出端倪來、隻是李雙财實在喜歡鐵甲威風,這才在沒有戰事的時候也穿上出來顯擺一通。
由于李雙财加入三衛軍日短,他雖然在李信的親兵隊裏任隊官,可卻隻有個把總的官身,他的手下甚至也有很多把總,這一點一直使他有幾分自卑。官軍頭目的話正如一根鋒利的刺,紮中了李雙财的要害處,當時便也跳了腳。
“人在俺們大将軍這,如何便由不得你們了,至于他們究竟是不是水匪,俺們大将軍自當調查清楚。若是有歹人誣陷了好人,也定然讓他嘗嘗大明王法的滋味。說,你們歸何人統屬,又駐紮何處?”
李雙财善于虛張聲勢,即便三衛軍占着絕對的優勢,也改不了這個習慣。隻是那官軍頭目對李信的名頭似乎絲毫都不感冒,甚至嘴角還泛起了冷笑來。
“豎子口出狂言,老子歸何人統屬還輪不到你來問,若是說出來隻怕将你吓的屁滾尿流!”說完他作勢回頭問身後的官軍:“弟兄們,你們說是不是啊?”
他身後的官軍頓時曝出一陣哄笑,紛紛附和:“是啊,若說出來,準保你 吓的屁滾尿流,跪在地上乖乖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