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兵們噤若寒蟬,帳中的大小頭目也都面面相觑,實則心裏一個個都已經犯起了疑心,如果賀一龍果真通敵,那麽今晚就注定是個不平之夜,一會究竟還要發生嗎?随着這個想法的産生,所有人的心竟然都不由自主的懸了起來,然後又齊齊的望向了面色陰沉的馬守應,希望他能拿出一個大主意來。
軍帳中都是劉希堯的部下,可是劉希堯因爲與賀一龍拼酒已經醉的不省人事,凡事隻好聽憑馬守應做主。過了一陣,又有派出去的賊兵回報,仍舊遍尋不到賀一龍。這時,馬守應便坐不住了,他突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現在不怕外面的官軍,畢竟整個大營都全神戒備,而唯一的漏洞就是那賀一龍,況且此人還帶着百人親兵,一想到此處,便猛然問道:“賀一龍的親兵呢?都控制起來!”
這是便有賊将沮喪的回答:“回馬大頭領,賀一龍的親兵也一并都消失不見了!”
馬守應霍然起身,他要親自帶人去搜,如果不把這個隐患揪出來,今夜會否發生什麽,就很難保證了!于是,絕大多數的賊将都被發動起來,到軍營各處去鎖拿賀一龍以及他的親兵。
臨走之前,馬上應看了幾眼仍舊躺在卧榻上鼾聲如雷,不省人事的劉希堯,暗罵了幾句蠢貨,似乎對他也産生了極大的不滿和厭惡。
馬守應帶着人沿着營地細細尋去,果然發現了蛛絲馬迹,先是在馬廄處發現了賊兵的屍體,經過差點後,馬廄裏果然很少了百多匹戰馬,可是戰馬行動動靜大得很,因何營中衆人竟沒有警覺?
馬守應正揣度間,忽聞軍卒慌張來報:“馬,馬大頭領,大,大事不,不好了,賀一龍的人馬打過來了!”
跟在馬守應身後的賊将還以爲是發現了賀一龍,又驚又怒的急切問道:“賀一龍那賊在哪,快帶老子去捉他!”這賊将正是劉希堯部的馬軍頭目,自家戰馬被偷了,他如何能忍。
誰知那賊兵卻磕磕巴巴的回道:“不,不是,沒,沒找着賀一龍!”
那賊将頓時火氣,當即就抽出了腰間鋼刀罵道:“殺才,消遣老子呢!”
鋼刀正要揮出去,卻被馬守應攔住了,卻見馬守應突然問那賊兵:“賀一龍部有多少人馬過來?進攻點在何處?”
那賊兵聽到馬守應如此問,便連不疊的點頭,雖然表達能力不行,卻是任誰都能看出來,馬守應所言正是他所要表達的。
“什麽?賀一龍難道逃出去了?”
幾名賊将頓時由氣憤轉到了恐慌,如果賀一龍部與官軍合圍大營,豈不是……
馬守應當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不過他的臉上仍舊面無表情,斷然下令道:“所有人各歸各位,嚴防死守,務必擊退來犯之敵!”同時他有專門指定了一名賊将帶着近千人在營中專門搜索賀一龍。在馬守應的直覺裏,賀一龍肯定還在軍營中,隻不知通過何種手段躲在了何處!
策略定下以後,馬守應便不再外面耽擱,他準備回中軍帳去,畢竟居中調度才是重中之重。可是還沒等他到中軍帳,便有一夥賊兵狼狽至極的迎面跑了過來,遠遠的見到馬守應就跪在地上啼嚎不已。
馬守應心中訝異,又見這些人身上竟然還人人帶血,立即便意識到他們應是遭遇了賀一龍,剛要開口詢問,卻猛然間記了起來,那爲首的頭目不是留守中軍帳的頭目嗎?難道?
馬守應心念電轉,腳下一刻不停,眨眼間就到了那頭目的身前,隻見那頭目滿身的血污,也不知傷在了何處,跪在地上連連哭訴:“馬大頭領,劉大頭領,劉大頭領他……”
聞聽此言,馬守應的心中一沉,一種不詳的預感襲了過來。果然,又聽那頭目斷續道:“劉大頭領他被,被賀一龍殺了,小人,小人們打不過他們,沒能保護住劉大頭領!”
馬守應大怒之下,又暗罵劉希堯真是頭蠢豬,想必他直到身首分家的時候,還在酒酣之中吧,死的倒是沒有痛苦!可是,這對營中人馬的士氣打擊卻是不可挽回的!
電光石火之間,那頭目忽覺眼前光亮一閃,緊跟着胸口一涼,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前竟然插着一柄鋼刀,而握着鋼刀的手,正是馬守應的手!
“馬,馬大,頭……”那頭目可能是想質問馬守應一句,卻再也沒有機會将後半段回說出來了,馬守應一腳拽在那頭目身上,用力将鋼刀抽了出來,然後又厲聲道:“賊子受了賀一龍收買,妖言惑衆!劉大頭領正安然無恙在中軍帳中酣睡,誰再敢胡說八道,就是這厮下場!”
眼見如此,那頭目身後的賊兵再不敢多言,隻是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馬守應冷着臉,斥了一句:“還跪着作甚?都起來,随老夫回中軍帳!”
中軍帳中一片狼藉,桌案散亂的橫七豎八,地面上滿是酒壇杯盤碎片以及吃剩的肉食,然後便是刺眼的鮮血,以及人體的殘肢斷臂。這等情形,即便如征戰十餘年的馬守應亦不自覺的皺眉,萬想不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竟然發生了這等荒誕之事。他向劉希堯的卧榻望去,果然見一具無頭屍體躺在血泊之中。
馬守應怒極,卻仍舊面無表情,下令封鎖中軍大帳,任何人不得命令不得靠近半步,得知真相的人若是趕吐露出去半句,力戰不饒!
忽然外邊一陣騷亂,馬守應眉頭再次皺緊,冷冷的斥問:“去看看,外面怎麽了?”
還沒等身邊親信出去,就已經有人推開木門進入帳中,卻是滿臉的驚恐。
“大頭領,外面,外面怕是鬧了營嘯!”
乍聞此言,馬守應的眉頭竟然又突的松開了,“營嘯?召集精兵剿殺,又不服從者立斬!”直到這時,馬守應的臉上才流露出了一絲的冷冽之色,顯然是已經動了殺心!
馬守應親自帶着人出去,他對自問以自己的個人威望平息所謂的騷亂還是綽綽有餘,至于什麽營嘯,恐怕是底下人言過其實。可是等他出了中軍帳才發覺自己把問題想的簡單了。走在最前面的他竟然發現有一名賊将發瘋了一樣揮刀沖了過來,口中還雜亂不清的呼喊着莫名其妙的話語,爲大頭領報仇之類的語言。
馬守應不及多想幾下就将那賊将斃命,卻是發現有更多的賊兵湧了過來,然後又與另一波賊兵撞在一起,互相大殺了起來,這實在讓人始料不及。過了半晌,馬守應終于從雜亂的呼喝怒罵聲中聽明白了,他們竟然發現了劉希堯已經死,可是這也不應該起了營嘯,大家應該戮力同心,同仇敵忾才是啊!
不過很快馬守應就知道了答案,因爲賀一龍就赫然在營嘯的亂兵之中。眼尖的賊兵忽然一支火光中一根杆子樹立當場,上面赫然就是劉希堯的首級。眼見如此,馬守應似乎明白了。
賀一龍顯然也發現了趕着過來平息營嘯的馬守應,指着馬守應啞着嗓子,嘶聲吼道:“就是馬守應這老賊殺了咱們劉大頭領,剛才他還殺了劉大頭領的親将,還不快給劉大頭領報仇啊!”
馬守應哭笑不得,賀一龍這厮賊喊抓賊,居然也有人信,自己有什麽理由殺劉希堯。更何況……想到這裏,他的思維突然一陣停滞,忽然想到自己剛才親手斃的那名頭目正是劉希堯的親将,這的确是很多人都親眼所見,這下可好百口莫辯!
馬守應想的沒錯,正是他親手殺了劉希堯親将的行爲,成爲了賀一龍指責他殺了劉希堯的佐證,而且劉希堯的首級赫然在此,被沖昏了頭腦的賊兵、賊将們似乎也失去了理智的判斷,竟随着不少人反戈一擊,要爲劉希堯報仇!
可是,馬守應焉能被賀一龍輕易的吓到,當即向衆人喊話,稱自己沒有殺劉希堯的親将,劉希堯與那親将都是賀一龍所殺,請不明真相的人不要被賀一龍的花言巧語蠱惑了。
畢竟賀一龍擊殺劉希堯親将的行爲隻有一小部分人看到了,絕大多數的人在聽了馬守應的自辯以後,又看看賀一龍,便又猶豫了!賀一龍更不示弱,在親兵的簇擁下,沖着馬守應罵道:“老砸碎殺人償命,你一直就像吞并俺們幾個老兄弟的部屬,别當大家都是傻子。兄弟們不要相信這老砸碎的話,他殺了劉大頭領就是爲了吞并他的部屬……”
這個反擊的理由也的确解釋得通,衆賊兵們大眼瞪小眼,一時間竟不知該相信誰,該站在哪一邊!
“不好了!官軍襲營了,官軍襲營了……”
不合時宜的驚叫聲陡然竟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