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蛋怒吼一聲,雙目赤紅,卻見劉八斤被對方爲首主将一箭射穿脖頸,一腔子的鮮血從劉八斤的口鼻之内,傷口之處噴湧而出。眼見着七尺之軀由戰馬上堕落于地面,鮮血和着泥土頓時便是鮮血泥人一個。
牛蛋睚眦目裂,縱馬便急沖了上去,整隻馬隊由永平軍側翼竟直指其正面。雖然他們隻有十幾個人幾十匹馬,但卻毫不猶豫的跟随主将一擁而上,沒有絲毫的猶豫與畏懼。
牛蛋本來沒做好戰鬥準備,但事已至此便如箭在弦上,哪裏還能有半分的退縮之意,他所慮者無非是擔憂明軍騎弓齊射,數百人的箭雨這十幾個人可承受不起。不過,牛蛋卻是不會貿貿然一頭沖了上去,而是臨陣即将沖入永平軍弓箭範圍之時,下令急速轉向又往對方的左翼而去,如此變陣便有八成的把握詐得第一波箭雨落空。
可讓牛蛋驚異的是,永平軍居然一箭未發,此時雙方距離不過五十步遠,他已經能清晰的瞧見對方騎兵并沒有彎弓拉箭,想是出來的倉促準備不足。牛蛋心中大喜,暗道真是天助我也,登時便計上心頭。
“烏力罕,你善于捕捉野馬,可有把握将那射殺劉八斤之人擒來?”
烏力罕乃是别闊兒帶來的蒙古騎兵,善于騎射,更善于捕捉草原上的野馬。聞聽牛将軍問及他的拿手好戲,自然得意不已,擒野馬都是手到擒來,更别提是那馬上的漢人了。
“且看烏力罕好戲,還請牛将軍爲烏力罕掩護一番!”
“給劉八斤報仇!都跟我來!”牛蛋扯開嗓子喊了一句,當即又由永平軍的左翼往其後方而去。
永平守将一箭将那鞑子穿喉得意至極,哪料到對方居然在大怒之下妄圖以區區幾十匹戰馬就想沖擊五百永平騎兵,真真是不自量力,蜉蚍撼樹。但見對方試圖攻擊自己的側翼,永平守将微感訝異,當即便令騎兵減速轉向。此人一馬當先,倒是求戰心切,同時再次彎弓搭箭準備如法炮制,将對方的領頭之人也如那馬下的屍身般,一箭射死。
卻不料斜刺裏忽然沖出一匹戰馬,他正全身貫注,驚駭之下拉開的弓便直瞄向了那突然沖出的騎手,一箭嗖的射出去,右手娴熟的由箭匣内抽出長箭,再次拉開弓弦。剛才那一箭射的倉促并沒有瞄準,是以射空了,等這一箭瞄得準了,才赫然發現對方居然是蒙古鞑子,拇指與食指松開,第二箭也驟然射出。
令永平守将吃驚的是,自己居然一連兩箭射空,待從箭匣内掏出第三支長箭,冷不防一根長長的繩套卻從天而降,正套中了他的胸口與右臂,緊接着繩套便被驟然拉緊,整個身子被一股難以抗拒的巨大力量拉了出去。永平守将試圖手穩馬鞍,以雙腳扣住馬镫,以抵禦這突然而至的繩套之力。
驚駭之下永平守将竟見繩套的另一端竟緊緊的操縱在那突然殺出的騎手臂腕之上,這一發現使得他魂飛魄散,一時間雙手雙腳便失了勁力,整個人便随着繩套,飛了出去。
“救我……”一句話未及出口便重重的跌落于地……
這騎手正是烏力罕,烏力罕得手之後半分也不耽擱,繩套一端爲防脫手早就栓在馬鞍上,于是右臂勁力一手,雙腿緊夾馬腹轉向邊走,可憐那永平守将被拉下馬後,被一路拖拽狼狽至極。
“牛将軍,烏力罕不辱使命,将這狗賊擒了來!”
烏力罕距離甚遠便沖牛蛋吼着,牛蛋眼見得手,并未下令撤退,而是再次令馬隊轉向,由後翼重新轉回了左翼,與烏力罕彙合。而烏力罕亦拖着永平守将,饒起了圈子,試圖躲開永平軍的箭矢威脅。
永平軍陡然見到主将被擒,登時便沒了主意,試圖搶回主将,又怕逼得鞑子狠了傷及自家主将。可若放任不管,對方馬術甚爲了得,拖着自家主将,眨眼便能跑的無影無蹤,到時還上哪裏去尋自家的主将。
在明軍中失了自家主将,懲罰亦是極爲嚴厲的,這五百騎兵自然是進退兩難。不過就在他們嫩進退兩難之間,牛蛋卻不打算就此走掉,而是縱馬到陣前,大喝一聲:“都給我站住,再往前一步,俺就将這厮一刀宰了!”
烏力罕身高馬大,将那永平守将提了過來頓在地上,就像摔一隻小雞。永平守将被摔的七葷八素,眼冒金星,竟一時間不明白自己身處何處。
卻聽永平軍中有人呼喝,“放了高将軍,我永平軍不難爲你們便是!”
牛蛋暗暗冷笑,此人原來姓高,“高将軍在俺手中,若有半點異動,這厮便要人頭落地,你們都聽清楚了?”
永平守将姓高名平仁,登時便明白了自己的處境,立時大聲呼喝:“不得亂來,你們不得亂來,都聽我的,不要亂來!”
主将發話,永平軍五百騎兵本來還想拼上一拼,卻也隻好選擇了聽從命令,話語也軟了下來。
“好說,好說,隻要你們放了本将,都聽你們的,都聽你們的!”
牛蛋見短暫的鎮住了那些騎兵,便扭頭冷笑:“放了你?想得美!我那被你射死的兄弟豈不是白白死了?”
“這……這……”
永平守将高平仁此時才痛恨自己那一箭射的太準了,若是留個活口,便也沒有今日之禍了。但他卻不會就此放棄,人命死則死矣,可活着的人卻還有很多需求,比如金銀。
“本将可出白銀前兩,以贖自身!”
牛蛋聞言哈哈大笑,高平人不明所以心下忐忑,試圖從地面上站起來,可使了些力氣卻覺左腿疼痛,隻好放棄。“将軍笑甚?你們南下我大明偵查,就算帶了我這一員小小參将回去,也不過是記上一功,貴方旗主賞個幾十兩銀子都算多了。若是你們執意與本講爲難,豈不是與這千兩白銀有仇嗎?”
高平仁言下之意十分明顯,你們隻要放了我,便會得到千兩白銀,若是将我帶走那是銅闆都不會得到一枚的。
牛蛋聞言倒是一愣,心道這厮居然将自己當成了鞑子?難道……牛蛋心裏不知是恨還是怒,想起那慘死的劉八斤,又豈可輕易就放過了這厮?它雖然不想多惹麻煩,可若是不教訓此人一番,又如何咽得下這一口惡氣?
一念及此,牛蛋正好将計就計,“俺若放了你,你再食言而肥,又當如何?”
高平仁則信誓旦旦:“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若有半句反口,便天打五雷轟!”
這厮張嘴便賭咒發誓,牛蛋又豈能信了他,便故意刁難道:“發誓不過是空口白牙,高将軍不如且押上些随身的東西,等将那白銀前兩,啊不,白銀兩千兩,等你将那白銀兩千兩拿來,再贖回去。”
眼見牛蛋獅子大開口,漫天要價,高平仁雖然心有不滿,但奈何人在礙眼之下,便隻好低頭認慫。
“也罷,兩千兩便兩千兩,卻不知将軍要高某押些什麽?”
牛蛋的目光在高平仁身上來回掃視,表情誇張的回道:“俺要高将軍的兩條腿來做抵押,兩條胳膊也成,隻要高将軍把那兩千兩白銀送過來,俺一定一條不少的送還将軍。”
鞑子粗鄙很辣,高平仁被吓了一跳,真怕這夯貨砍了自己的雙手雙腳下來,隻好求饒:“将軍請聽高某一言,雙手雙腳砍了就接不回去了,不如,不如将軍與高某一并進城去取如何?”
牛蛋要的就是高平仁這句話,當即便點頭應允。他又看了一眼幾十布開外,蠢蠢欲動的永平軍五百騎兵,對那高平仁道:“高将軍,你可得管好你的部下,到時候再亂動亂說話,壞了大事,豈不是将你的命也送了?”
高平仁到了眼下這般境地什麽都豁出去了,如果到了北地鞑子那裏,無非是兩種結局,一爲身首異處,二二是成爲奴隸。這兩者,隻要想一想都覺得頭皮發麻,自然是對牛蛋的話無不配合。
他強自忍着劇痛起身,來到陣前,對自己的部下下令:“都聽好了,沒有本将的命令,誰都不許輕舉妄動,否則等回得城去,便決不輕饒!”
這五百騎兵裏有一成是高平仁的家丁,剩下的也都是他的親信,又畏懼即将有可能到來的懲罰,自是戰戰兢兢的應命,緩緩随着牛蛋一行往永平而去。
“我是高平仁,打開城門!”
高平仁于城下大喝,城上的守軍不明所以,很快就将鐵閘緩緩拉了上去,又将兩扇厚重的城門推開,閃了條縫子。
“你們都在城外候着!不得軍令不得妄動!”高平仁又轉頭對牛蛋道:“将軍,請您跟高某入城取銀吧!”
牛蛋焉能看不出高平仁一雙眼睛裏閃動的不懷好意之色,但卻仍舊答道:“走吧,還不偷錢帶路?”
大門于此時轟然打開,牛蛋一行人暗押着高平仁進了永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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