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在下便恭候貝勒大駕光臨。”
說罷,索尼隻見那人雙手随意一拱,扭頭便走。受了頂撞的薩哈璘也沒攔他,反而對着那人的背影喊道:“回去告訴李信南蠻把脖子洗幹淨了,等着我大清的屠刀!”
兩人幾番言語交鋒,索尼心中困惑,卻是心驚不已,僅憑這些表面上的話來看,顯然是薩哈璘與李信有所瓜葛,可他此前遠在山海關,李信又深陷重圍之中,他們又是如何取得聯系的呢?
索尼心中一團亂麻,卻覺得似乎有一根無形的線在拉着自己逐漸便要摸索到了一切迷霧背後的真相。不過就在索尼即将撥雲見日之時,大剌剌坐在主帥位置的薩哈璘極不客氣的問了索尼一句:“聽說就是你将阿瑪趕走的?”
索尼愣了一愣,等薩哈璘冷着臉又問了一句,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問自己。可這又讓他如何回答?自己來此不過是奉了兩宮之命來敵前将兩黃旗的旗丁甲兵掌握在手中,不至于将來群龍無首出了亂子。
誰知剛剛接管了兩黃旗便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代善居然有感于局勢的不可逆轉而心生急流勇退之意,有意将大軍的臨時指揮之權交給自己。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在功名利祿的誘使之下,索尼便頭腦一熱将這燙手的山芋接在了手中。
果不其然,索尼接手之後,代善離開大營,一切似乎都在按照自己的意圖前進,可當夜幕降臨之時,此前的起一起又似乎偏離了他的設想。先是有明軍援兵襲營,然後是錦州城内三衛軍出兵猛攻南營與西營的兩白旗。然後薩哈璘的兩紅旗大軍便突然而至,一切巧合的簡直天衣無縫。陡然間,索尼的腦中靈光乍現,似乎有一道光束将眼前的黑暗驅散,一切的思路眨眼間清晰起來。
一定是這樣,代善這老匹夫當是早與那李信有了密謀,雙峰配合,不過是爲了……爲了什麽?關于代善的動機索尼又迷惑了,難道兩個人苦心積慮就是爲了對付名不見經傳的自己嗎?雖然索尼向來自負,但卻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根本就不值得他們如此去做。那麽,代善和李信是爲了什麽呢?
“貝勒爺問你話呢,狗奴才聾了不成?”
薩哈璘身邊站着一排戈什哈,眼見索尼對自家主子的話充耳不聞,居然連回答都不回答,如何能忍得了。還沒等索尼回答,便有人奔到近前,一腳将其踹倒在地。
索尼連續受辱,一直隐忍不發,而見薩哈璘居然和明軍有勾結,所有希望落空之後便是深深的絕望,絕望之下便爆發了,“薩哈璘我乃欽命兩黃旗掌旗大臣,你不過一背子,有何權力如此待我?”
那戈什哈見索尼竟然越打越是無理,惱羞成怒之下便要再下狠手,卻被薩哈璘叫住。
“行了,别打的狠了,索尼這小子禁不住你那兩拳頭,不就是頂幾句嘴嗎?反正他早晚也是死路一條,就先讓他猖狂一會。”轉而薩哈璘又對索尼滿臉不懷好意的笑道:“就讓你死的明目,省的你說我公報私仇。其實,你我之間哪裏有私人恩怨,不過你卻是犯下了實實在在的不可原諒的罪過呀!”
話到此處,薩哈璘厲聲喝道:“來呀,都帶上來吧!”
片刻之後,便陸陸續續魚貫進入中軍大帳十幾個人,索尼眯着眼睛看去,竟十有七八自己都認得。基本上除了兩黃旗就是兩白旗的人,其中正黃旗爲首之人便是善琦,而兩白旗則是這一夜打過交道的幾名佐領章京。
薩哈璘好整以暇道:“如何,你們誰先說?”
萬萬令索尼想不到的是,急于開口的竟然是兩黃旗的善琦,而他開口卻不是爲自己開脫,反而卻大有落井下石的味道。
“貝子,你可得爲善琦做主,兩白旗所言不假,卻不是善琦自作主張,而是實實在在奉了索尼将軍的将令,沒有他親筆手令,不許私自調動一兵一卒,否則立斬不饒。”
這一句話便将所有的矛頭直接指向了索尼,索尼大怒,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已經先洩了氣。善琦爲何如此他不清楚,可薩哈璘擺明了要以此來對付自己,而這一點隻有自己的辯駁,根本就不足爲證,除非肯有人站出來爲他出頭,可放眼望去,軍帳之中又有誰肯爲了自己挺身而出呢?
索尼僅僅是耿了一下脖子,便一如既往的萎頓于地。薩哈璘則有種貓戲老鼠的意味看着面前的索尼。
“如何?索尼,你自己都無話可說了吧?這等罪名,一經查實便是砍頭都已經是最輕的了,說吧,你想如何了斷此事?”
一時間,索尼胸中有說不出的憤怒和委屈,可這又能像誰去求助?薩哈璘話中之意便是傻子也聽得出來,這等罪名行同謀反,而謀反是要誅族的,他索尼不但自身難保怕是遠在盛京的家人都要被連累。
索尼自認自己對死亡無所畏懼,可無端連累了家人與之一同赴死,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甘心的。一旦存了這等心思,視死如歸便很難在索尼的内心中占據上峰。
面對薩哈璘頗具玩味的問話,索尼表現的極爲萎靡,倒像是打定了主意,任你如何處置,我都一言不發。這一番轉折之後,軍帳内的兩白旗佐領章京們,便紛紛如被點燃了的火藥桶,一個個炸開了鍋,紛紛指責暫代大軍指揮之權不過一日的索尼,種種大罪數落下來,似乎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便對不住大清國。
薩哈璘冷眼看着下面的人一條條罪狀數出來,他早就着了手書之人從旁記錄,隻要有人說上一條,便記上一條,一條條下來皆是可殺之罪。眼見着數落的差不多了,薩哈璘令衆人安靜。
“好了,好了,你們的冤屈我薩哈璘都清楚了,放心,這等可惡之徒就是千刀萬剮也不爲過,但朝廷自由法度,我薩哈璘也不是大軍統帥,還要上報了朝廷等朝廷懲處才是!”
聞聽薩哈璘如此說,本來還心有惴惴的索尼居然松了一口氣剛剛他還怕薩哈璘蠻勁上來一刀将自己咔嚓了,卻萬料不到此人居然還有幾分理智,隻要他肯将自己交給朝廷就好辦,到時候兩宮斷然不會對自己見死不救,而且那些支持兩宮的權貴亦不會袖手旁觀。
不過緊接着薩哈璘的話便又讓他于瞬間跌入谷底。
“諸位都不要急,薩哈璘已經接到了阿瑪的信,今日之間想來便可重返大營,到時候必然會爲諸位做主,好了,該交代的事都交代了,都各自回歸本位吧,不要被明軍南蠻再占了便宜去。”
薩哈璘這是在轟帳中這些互相指責的兩黃旗兩白旗的人,不過兩白旗的一名佐領卻站了出來。
“禀貝勒爺,由于索尼老狗見死不救,又有意領着我鑲白旗旗丁身陷險地,明朝的援兵破圍而入,怕是此刻已經進入錦州城與那南蠻子李信合兵一處了。”
薩哈璘滿不在乎的揮揮手,讓他們下去,表示自己自有決斷。說實話,這些人對薩哈璘未必心服,卻是不得不聽之任之,此人攜大軍而來在危難之中穩定住局勢,加之此人是代善之子,而且他已經明言代善今日便會返回大營,眼下如此不過是在替代善做決定而已。因此這些人雖然心有忿忿,卻不得不爲之。
而薩哈璘也自有他的想法,那股明朝援兵破圍進了錦州正好将他們一打盡,且還爲眼前這索尼又提供了一條斬首的罪名,可謂是一箭雙雕。因此,他對于明朝援兵進入錦州一事,絲毫不放在心上,他所在乎的是哪一天可以攻克錦州,哪一天可以攜大功返回盛京。
索尼其人則被關押在其中軍帳的後面,以防止被仇恨他的旗丁給殺了。就在薩哈璘沉浸在對将來的幻想之中時,有戈什哈突然來報:“貝勒爺,兩白旗和兩黃旗的人打起來了,怎麽辦?”
“怎麽辦?”薩哈璘笑了,大馬金刀的在身後床榻上半躺下來,“讓他們打,打的越狠越好!”這也正中其下懷,按照代善給他的信中所言,此番有這一轉折,無非是要兩白旗和兩黃旗反目成仇,結下了解不開的仇疙瘩,兩紅旗以及他代善一家便越安全。
一念及此,薩哈璘交待下去,“阿瑪沒回來之前,你們都瞪大了眼睛,不許有一絲一毫的松懈。還有,傳我将令,正紅旗的甲兵進駐北營,把正黃旗那幫子人看緊了,隻要他去找兩白旗的麻煩,咱們便坐山觀虎鬥。”
可是,薩哈璘在得意中左等右等,禮親王代善連半個影子都沒有出現,直到天色漸晚,他終于開始坐不住了,在中軍帳内不耐煩的來回走動着。眼看着太陽徹底落山,如果阿瑪天黑之前不到,莫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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