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短短幾日的功夫,竟然先後兩次目睹了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境遇。到了此時此刻,幾乎所有敖漢部的人都認爲,此戰部落聯盟大軍必敗無疑,即便是蒙古曆代英明偉大,勇敢睿智的汗王複生也無法扭轉這種局面。
“别闊兒汗王,聯軍敗局已經難再挽回,咱們也早作打算吧!”
言下之意,應該早爲後路做打算,别闊兒隻是望着戰場,不置可否。終于有人惶急不已。
“再不做打算,就,就晚了,趁現在回下水海營地集合部衆,然後一路西去,又有誰能攔住我敖漢部?”
此言一出,敖漢部衆人紛紛附和,豈料别闊兒卻暴喝一聲,“跑,跑,跑!遇到困難就知道夾着尾巴像狗一樣的逃命,逃到什麽時候是個頭?想一輩子如此嗎?如果有誰樂意,就請自便,我别闊兒絕不阻攔,如果還認爲自己是敖漢部的一員,那麽,就和我别闊兒爲了敖漢部的崛起,做最後一搏!”
部衆們當然都不願意背負狐狗一般的罵名,但若是以爲憑借敖漢部這千把人就能夠幫助聯軍扭轉敗局,大家都認爲别闊兒是在癡人說夢。但别闊兒接下來的話卻讓所有人都爲之一愣。
“明朝總兵必然會擊敗烏珠穆沁部,也必然會擊敗清廷聯軍,我們敖漢部也必然會崛起于漠南,崛起于蒙古!所差的,不過是眼前這艱難的一步!”
别闊兒又一次決定豪賭,賭李信不會戰敗,賭李信會擊潰烏珠穆沁部,然後再擊敗清廷聯軍,然後一舉稱雄漠南蒙古,甚至可能乘勝奪取漠北蒙古,那麽到了那時,西蒙古漠北、漠南蒙古三大部分,大部落聯盟擁有其二,可就真真是蒙古大部落聯盟了。
或許是别闊兒身體裏流淌着中不安于現狀的血液,也或許是别闊兒生來就容易沖動行事,反正這一刻他決定繼續賭下去,赢就赢個盆滿缽滿,輸就輸個一敗塗地。
“走!随我去給大将軍報信!”
自家汗王有了決定,部衆們便也不再堅持勸他西逃,畢竟眼下大軍還有一戰之力,既然汗王執意如此,也隻好聽之任之。随着一聲戰馬長長的嘶鳴,千餘敖漢部勇士呼嘯而出。
“十三哥快看,南面又沖出一股騎兵!”
由于有了蒙古各部騎兵護持左右兩翼,陸九騎兵營的任務也相應做了調整,由掩護三衛軍左右兩翼以及追擊殘敵變爲了護衛李信安全。
李信循聲望去,果然有一支千餘人的蒙古騎兵于十餘裏遠處的山坡上沖下來,一種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他直覺今日的局面恐怕遠不止這麽簡單,或許是一場生死大戰。
隻可惜三衛軍并未做好完全之準備,在缺少彈藥的情形下,倉促應戰能夠全身而退嗎?好在趕到戰場之後,李信發現烏珠穆沁部的人馬充其量也就兩萬多人,肯定不到三萬,騎兵與步兵的比例大緻是三比二,與部落聯軍相比完全不占優勢,以雷霆之擊快速打掉他們的士氣,然後再趁機将之擊潰,最後由蒙古騎兵追殲消滅掉殘敵。
李信并未在中軍之中,而是于高坡之上遙望統攬戰場,然後通過掌旗軍卒發令,這麽做固然會與中軍之間的交流有一定的隔閡,但好處也顯而易見,站的高望的遠,敵我雙方的排兵布陣,各種變化都會在第一時間捕捉到,然後借着掌旗軍卒由令旗再反饋傳達給大軍。
陸九卻一直盯着那股千餘人的騎兵,他忽然發現了一些端倪,讓李信也仔細去看。
“十三哥看看,那股騎兵瞅着像,像敖漢部的别闊兒!”
陸九的騎兵曾與敖漢部有過短暫的交鋒,而他又對敵人過目不忘,所以第一時間便覺察出了這一點。李信依言看去,卻敲不出任何端倪來,那股騎兵并沒有旗号,也沒有統一的軍裝,僅僅通過外在根本就無法判明敵友。
而李信也早就通過掌旗的軍卒傳令下去,隻要他們靠近了聯軍右翼的警戒範圍,遊弋在外圍的蒙古騎兵便給之以毀滅性的打擊。
而陸九卻仍舊堅持對方是敖漢部,如果真的無差别攻擊,唯恐傷了友軍,李信卻反問道:“倘若不是敖漢部呢?”
陸九一時之間語塞,倘若不是敖漢部,那就肯定是敵人,一旦讓他們突破外圍,而靠近聯軍右翼,将嚴重的打擊軍隊士氣。
“可若是友軍呢?”
陸九還再堅持,李信有幾分無奈。
“陸九何時變得如此婆婆媽媽了?”兩軍交戰,一軍的統帥當然要考慮全盤,而不能隻局限于一營一地,爲了大局着想,有些時候必然也會做一些無奈的決定。
就在兩個人因此而僵持住時,有人忽然指着遠處喊道:“快看,快看,又來了一股騎兵!”
李信悚然一驚,再一次循聲望去,果然又有一支人馬轟然而至,隻不過與衆不同的是,這支騎兵的裝備顯然要精良許多,很多人身上甚至還罩着半身的鐵甲。
“傳令,右翼騎兵盡全力拖住那兩支騎兵,右翼主力向南運動三裏,随時準備交戰!”
李信本能的覺得那個方向還會陸續有騎兵出現,他的設想是讓右翼全體加入戰鬥,以人數上的優勢來鎖定勝局。中軍則應盡快與烏珠穆沁部的主力進行決戰。
而聯軍的右翼是那日蘇部的殘軍,則相對安全許多,整個右翼的一萬人馬就可以作爲中軍的後備力量,随時準備幫助中軍給與烏珠穆沁部最後一擊。
轟轟轟!
海森堡早就迫不及待的将炮兵推到了最前沿,每一次戰鬥第一炮兵營都是最搶風頭的,并且沒有之一。而原本作爲突擊力量的擲彈兵營反而每次都落在了炮兵的後面,等炮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對方轟的作鳥獸散之時,張石頭的擲彈兵營充其量隻能起到打掃戰場的作用。
三衛軍各營經過多次的大戰,配合起來已經幾乎天衣無縫,李信對此并不擔心,因此觀察戰場之時整體心态還是比較樂觀的,在見到戰場的形式之後,出兵時的擔憂也漸漸放下。
李信忽覺身後有異,回頭一看竟是孔有德帶着他的第二炮兵營也來到了高坡之上。
“大将軍!”孔有德對李信并不畏懼,但卻深深佩服此人的運氣,直到此時此刻他仍不認爲自己是敗給了李信,他一直認爲自己終究是敵不過的是命運,而天道往複,命運這種玄而又玄的東西,又豈是他一個凡夫俗子能夠看破的?
命運幾次三番的眷顧一個人,由逆境往死而生,這就絕不是巧合,而是天數使然。這更使得孔有德認爲,隻要緊跟着李信的步伐,便等于是跟緊了命運的步伐,隻要命運之手還眷顧李信,那麽他孔有德近水樓台,自然也要沾光的。
孔有德嘿嘿幹笑了兩聲,向李信解釋,這坡地是一處絕佳的炮位,第二炮兵營,可在此處覆蓋戰場之上大部分的敵兵戰陣,可以不間斷的發射以配合步戰營進攻。
陸九不屑道:“孔王爺膽子小,承認便是,何必找各種借口遮掩,等你将炮位歸置整齊了,沒準戰鬥已經結束,你還開個甚炮?”
陸九與孔有德早在高陽時便已經熟識,從一開始便瞧不上此人,再加上他又半路投過流賊,區區三姓家奴,不明白十三哥爲何重用一個如此沒有氣節之人,而且還讓他獨領一營,沒準此人哪天犯了老毛病便将整支炮兵營都拐跑了。
孔有德隻嘿嘿笑,也不與陸九一般見識。
“陸兄弟說笑,孔某膽子小不小,您還不知道嗎?此處放置一營炮兵,看顧全局,有備無患,有備無患!”
陸九悶哼一聲,便不再理會于他,轉而繼續專注戰場動向,他突然發現,“敖漢”部并沒有與右翼騎兵糾纏在一起,而是轉身沖向了那第二股裝備精良的騎兵,與此同時右翼騎兵竟也一同與之成了夾擊之勢,這種變化實在是叫人奇怪,也更堅定了陸九認爲這支騎兵是敖漢部的信心,剛想讓李信去看,卻聽有人高呼求見。
“敖漢部别闊兒汗王麾下求見大将軍!”
李信示意親兵放那漢子過來,陸九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漢子經常與那别闊兒形影不離左右,是别闊兒除了達木老人以外的第二心腹。
“大好,南坡騎兵果然是你們敖漢部!”陸九擊掌笑道,而那漢子卻滿臉的惶急,迫不及待的跪倒在李信面前。
“禀大将軍,大事不好,清廷派了拜因圖領漠北四部以及科爾沁等部蒙古軍,至少三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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