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蛋被氣的直跳腳,卻是拿按察使司的人一點辦法都沒有,隻好乖乖的去找李信領罰。李信得知後也不怪他,這事說巧不巧,布政使司明裏暗裏的攪局,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
對劉令譽的糾結很快就被另一件事素取代,親兵來報,竟然是盧金吉主動求見。牛蛋憤憤然,“這是在向咱們示威,大将軍讓安去收拾他一番!”
李信卻阻止了他,既然盧金吉敢來,便見見又有何妨?倒要看看這貨打的究竟是什麽主意,他的耐心已經逐漸被磨光,通過幾次三番的碰壁,反而給了李信新的啓示,幾輪較量下來,想必大家都已經心知肚明對手是誰,與其一直在背地裏如對方一樣搞小動作,不如攤開來告訴對方,總兵府就在針對他們,在查他們,壓力施加之下,不愁他不犯錯。
不多時,隻見一名四十歲上下的富态男子大步走了進來,布衣考究,頭頂六合一統帽,沖李信深施一禮。
“久聞大将軍威名,隻可惜一直無緣得見,今日總算是了卻一樁憾事!”
這種言不由衷的開場白聽得多了,李信淡然點頭,命親兵搬來了椅子,請他坐下。盧金吉也不客氣,大剌剌便實誠坐了上去,比之山西官吏見李信的态度要泰然了許多,所謂氣場氣度也不過如此。
李信并沒有急于說話,而是在等,在等盧金吉說話。一時間冷了場,盧金吉的臉上似乎有幾分尴尬,清了清嗓子,也不再繞彎子,直言道:
“大将軍受命牧守山西,山西上下各界無不歡騰信任,隻是近日來市面亂得狠了,百姓們的日子苦了不說,我等商人的營生也快做不下去,在城中幾家富紳請托之下,盧某這才厚着臉皮來請大将軍平抑市面恢複秩序,至于有什麽用的着小人的地方,隻管開口便是,小人定當竭盡全力,效犬馬之勞!”
不但賊喊抓賊,還理直氣壯,李信不動聲色,心道:我讓你發話令太原一體複市,你能答應了算。但還是摸不清這貨打算作甚,便決定先觀望一番。
“唔”了一聲,算是回應。
盧金吉見李信似乎沒有反映,加重了語氣,又道:“市場不靖,民不聊生,大将軍難道也不着急?”
一旁侍立的牛蛋實在憋不住,嗤笑道:“你說話好沒道理,太原城搞着這般模樣,與你姓盧的能脫了幹系?依俺看,除了你這禍害,太原自然天下太平。”
“你,你,你這是甚話,太原城亂套了,盧某比誰都着急。再說了,以盧某一介草民何德何能有這般呼風喚雨的能力?将軍莫折煞了盧某!”
随即話鋒一轉,面色一寒,沖李信道:
“難道這就是大将軍的意思?”
盧金吉氣場十足,堪比當朝大學士,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是多大的官員,實際上僅僅是一介商賈而已。李信直視着此人,他終于弄清了此人前來的目的之所在,爲得就是示威,就是在告訴他李信,沒了他盧某人,即便是手握重兵,也得縮起尾巴來。
“哦?你這是在質問本帥?”
“不敢,事關全程百姓福祉,不敢不直言!”
看到盧金吉如此一本正經的模樣,心中本來騰起一股火焰的李信反而笑了,一個想法在他腦中成型。
“如果本帥是你,現在隻會做一件事。”
盧金吉一愣,他沒想到李信似乎并不吃自己這一套,不但沒有氣急,反而連說話都不緊不慢,就好像從未将自己放在眼裏,這不禁讓他的語氣裏帶上了幾份急促。
“大将軍此言何意?”
“本帥若是你,現在立刻馬上就回家收拾行囊,離開太原,離開山西,永不回來!”
“你……”
盧金吉指點李信,神态語氣早就沒了剛剛進入廳中之時的虛假僞裝。不過,他不明白李信話中其意到是真的,李信這是在向他叫闆,要将他驅逐出太原?他敢,借他幾個膽子,怕是也沒有這份能力。
随即啪的一聲,将盧金吉吓的從椅子上噌的站了起來。
隻見李信以右手使勁拍了一下桌子,厲聲喝道:“牛蛋何在?”
“牛蛋在!”
李信一指盧金吉,斷然道:“嫌犯盧金吉主動投案自首,還不将他押了下去?”
牛蛋先是一愣,然後欣然領命,上千一把将盧金吉拎了起來,扔出廳中,對門外左右親兵喝令。
“人犯盧金吉投案自首,綁了,送憲兵大牢裏去,好生伺候着,不得怠慢了!”
李信口中的嫌犯到了牛蛋口中就成了人犯,伺候二字也加重了語氣,親兵們心領神會,按住盧金吉将其五花大綁,全身的骨頭都勒得嘎嘣作響,弄的他便像傻豬一般慘嚎。
“李信,你敢擅自……”
早有親兵準備好了破布,團成一團塞到他口中,又用繩子勒緊了防止他吐出來。盧金吉睚眦目裂,奈何隻能發出陣陣嗚嗚之聲。
牛蛋極爲興奮,回到廳中請示李信該如何處置這厮,誰知李信卻交代下來,不得傷了此人,要好生養着。
這讓他大惑不解。
“抓都抓了,就應該重刑伺候,讓他将罪狀招了,簽字畫押,誰還敢聒噪?”
李信笑了,也不反對,而是交代下去,讓他依言而行。
當天,一則消息如驚雷一般,炸響太原全城。盧老爺向總兵府自首了,承認了是自己煽動罷市,僞造張閣老家地契欲霸占田産等罪。
消息是最先由總兵府的雜役傳出來的,說是親耳聽見盧金吉自言自首,又是親眼所見被李信的親兵五花大綁押走了。
馬上就有人質疑。
“如何可能?盧老爺莫不是得了失心瘋?咱這全城的罷市便由他撺掇起來的,除非鬼上身才會去認罪呢!”
“噓,這等事咱們知道就好,可别說出來落人口實!”
有人則分析着:“認沒認罪咱沒看到,不過盧老爺去了城南兵營卻是咱親眼所見,假不了。這事啊,有得看了,觀望,大家都觀望着。”
随着盧金吉自首的謠言在太原城中蔓延發酵,人們心底裏似乎都壓抑着隐隐的興奮與期盼。終于,第二日一早,《太原午報》竟然打破了午時發售的慣例,一早便刊行售賣。
其中用了大幅的篇章來詳述盧金吉自首之事,如何僞造張閣老家宅子的地契房契,又是如何用手段唆使全城商戶罷市,并對自己的行爲做了深刻的反省與檢讨,表示願意爲此事負全部責任,給各家各戶造成的損失,他願意一力承擔起來。接下來《太原午報》又借用盧金吉自獄中的交代,勸所有人停止罷市,重新複市,不要和官府做對。
《太原午報》的官方背景此時在太原城中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上面刊行的各種官方消息,等于是官府的發聲喉舌。就算再難相信,人家已經言之鑿鑿的報了出來,之前的疑慮似乎也正在一點一滴的冰消瓦解,隻是官府一刻沒站出來确認此事,他們的一顆心便不能輕易的就此落地。
很快,城中打探盧金吉下落之人便由盧府的仆役口中得知,盧老爺自一早出門而去,果然到現在還未歸來,府中的氣氛不太正常,似乎緊張的很。周、王兩家家主幾次上門,都是大公子親自接待,盧老爺一直都未露面。
周、王兩家家主同時造訪盧府這件事本身就不尋常,又是均由盧家大公子一體接待,而盧老爺則沒露過面,這就更不正常了。由此,人們對盧老爺自首的謠言便又多信了幾分,至少大家已經有八成的把我确定,盧金吉确實應當失去了對事态的掌控。
事态還在繼續發酵,次日一早,城南某街突然大放鞭炮,竟噼裏啪啦響了半個多時辰,幾乎全城好事之人都跑來了瞧熱鬧。竟是一家商鋪的開張大禮,有眼尖的人立即認出了站在商鋪門口招待客人的掌櫃。
“那,那不是自焚的顧掌櫃麽?”
來看熱鬧的人很多本身就是商戶,與這位顧掌櫃就算沒打過交道也見過面,如何他竟敢不顧盧老爺的禁令而頂風再次開張,而且還是在城南最好的地段。
又有人發現了這回商鋪開張的不同之處。
“看看,那從房檐上垂下來條幅上都寫了甚?”
人們這才注意到十數道大紅的條幅上竟然還寫着字呢。有好事之人逐字念道:“太原府賀……開業大吉……山西按察使司賀……山西鎮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