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張石頭殺妻案之前,李信亦曾退還了郡主傳情的禮物,就怕再加深誤會,豈知竟一點效果都沒有,現在倒好,竟又堂而皇之的直接入了總兵府。
李信大感爲難,如何才能将這位膽大包天,又熱情如火的郡主請回晉王府去呢,自己這個當事人親自回去肯定不合适,他的目光帶着幾分求助的味道看向身側的太原知府田複珍。
田複珍立刻就覺察出了李信的異樣,他亦聽到郡主去了總兵府之言,便主動提出來,可以替李信親自跑一趟,去将這調皮郡主勸說回去。
李信自是長長松了一口氣,田複珍辦事向來靠譜,既然肯答應,事情便先成了一半。
而田複珍行事也當真有效率,當即便趕赴總兵府去勸說朱徽妤回家,誰知到了總兵府以後他所遇到的局面卻遠超想象。總兵府是原來城中一家富戶的宅子,由于家人都在流賊之禍中不知所蹤,李信正好不願進内城,這處宅子又緊鄰城南兵營,因此便将此處作爲了總兵府。
從總兵府的親兵口中,田複珍得知郡主并沒在前院,于是便讓人帶路去後院尋人。李信的内宅沒有女眷,以往田複珍過來都是穿堂而入,這一回便也毫無避忌的進了去。
誰曉得剛穿了一進院子,裏面竟然傳來莺歌燕語的女眷聲音,聽着人數竟還不是一兩個。田複珍尴尬駐足,便轉頭去問那親兵,這是什麽情況,府裏有了女眷如何不早說。
親兵直呼冤枉。
“小人是打算說的,大人便急急進來了,裏邊是郡主帶着的十幾個宮女老媽子!”
田複珍咳嗽了兩聲,“去,去通秉一聲,就說本府來了!”
親兵也不敢真就進了内宅的院子,于是在小門外扯着嗓子喊了起來。
“郡主殿下,府尊大人來了,相請一見……”
裏面立即有人答道:“讓他進來就是,告訴田府尊,莫要拘謹!”隻聽院子裏叽叽喳喳,竟是熱鬧非凡。
田複珍一陣苦笑,又大呼失策,早知道是這樣一個局面,就不應該找這麻煩,此時他才覺出李信實在狡猾,知道女人不好對付,就不該自找麻煩一頭撞進來。
看那郡主跟總兵府親兵頤指氣使的架勢,俨然已經以總兵府主母自居了。雖然院子裏面傳話讓他進去,可田複珍是說什麽也不會進去的。
畢竟院子裏面全是女人,對方身份又不同尋常,雖然李信現下極力避見,但皇帝指婚又豈是他能抗拒的,說不定日後便真個是總兵府的主母,田複珍焉敢怠慢了。
于是,田複珍便在門外沖裏面喊話:
“大将軍軍務繁忙,托田某給郡主殿下帶個話,讓您先回去,改日必當相請一唔!”
這句開場白不疼不癢,田複珍也沒打算如此容易邊将郡主說服了,誰知此言一出,院子裏靜了下來,良久竟然傳出一聲幽幽的歎息。
“改日,改日,究竟要改到何日?我爲了見他,已經與父王鬧翻,他又讓我去何處?”
聲音婉轉,似乎已經帶了點點低泣之音。
“這……”
田複珍啞口無言,他萬沒想到,郡主竟然是以與晉王決裂的方式公然來到總兵府的,但随即又大爲光火,郡主少不更事,心思簡單,晉王也是如此嗎?如何能任由他如此胡鬧?
院子裏面立即叽叽喳喳,開始有人埋怨李信薄情寡義。田複珍無言以對,他已經明白,這等情形以自己的身份和能力是無論如何都解決不了的了,心裏邊卻是已經後悔透了,如何便冒冒失失的來了,往後這等事體還是少參與。
擺手之下,随從與總兵府親兵随着田複珍出了總兵府,迎面正撞上一長溜車隊挑夫要進門,總兵府的親兵上前便阻攔。豈知對方卻說他們是晉王府的人,來給郡主送生活日用之物,以及一些财物……
田複珍隻覺匪夷所思,連頭都大了,真是越來越荒唐離譜,晉王這回真是胡鬧起來了,郡主未經六禮便私自進了南方之家已經有違禮數,但晉王這等行爲直如驚世駭俗。
無奈苦笑兩聲,田複珍也不理會總兵府上演的荒唐一幕,而是直往兵營去,麻煩事還是由當事本人去解決吧,到了這等地步外人已經難以置喙。
當田複珍将這個消息告知李信時,李信正端着茶碗喝水,驚駭之下竟一口悉數噴了出來。
“圖尊說甚?”
田複珍同情的看着李信,又簡單複述了一遍之前所言。
李信暗暗叫苦,“田府尊可有甚計策教教李信?”
田複珍兩手一攤,能有甚對策了,除非你現在行六禮當真娶了郡主,你能嗎?顯然不能。
“大将軍爲今之計,隻好以不變應萬變,靜待事情的發展吧!”
李信愁眉不展,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來總兵府肯定回不去了,郡主住了進去,自己再回去那可真就非娶郡主不可了,眼下隻有先住在兵營了,慢慢再想辦法解決。
“晉王的态度很奇怪,大将軍不覺得嗎?”
李信哭笑不得,“晉王這是逼李信表态呢!”寵愛子女者,一如晉王、呂四臻,卻不知他們的行爲究竟是在幫子女,還是害了子女?
……
就在李信被晉王和新樂郡主逼迫的進退兩難之際,太原方面對張石頭殺妻案的詳細報告已經放在了紫禁城中大明天子朱由檢的案頭。
除了張石頭殺妻案,又接二連三曝出陸九誣陷案,陪審集體舞弊案,三樁案子糾結到一起,還真是夠李信頭疼的了,不過竟然就讓他四兩撥千斤一般給解決了。
對于這種擱置矛盾的辦法,朱由檢還是甚爲滿意的,這種大局觀當是統兵之将應有的素質。都察院和内閣對于此雖然頗多微詞,但終究還是認可了李信的辦法,能讓這幫老家夥稍有認可,還真不容易。
說到底,這李信不但是骁将,還是他的福将,蒙古人偏偏就在這個時候鬧事,讓這些人将功折罪也是一大亮筆,畢竟國難當頭,一切以此爲先,誰都不能矢口反對。
但是,大臣們的眼睛正如蒼蠅一般,總能叮囑雞蛋殼的裂縫,和隐藏在深處的血腥味。他們津津樂道的是新樂郡主未經六禮便入住了總兵府,而晉王似乎還唯恐天下不亂,跟着一起胡鬧,将生活日用之物都送了去,就跟送嫁妝一般。至于堂堂征西前将軍竟不敢回家,躲在了軍營,毫無對策。
李信吃癟可是極其罕有的事件,以往隻要針對這厮,最終的勝出者往往都是此人。如今有人給他出難題,使他難看,看熱鬧的衆臣們則大覺解氣。
所以,當張四知将此事一本正經的在文華殿裏對皇帝提起此事時,衆臣們都憋不住笑出了聲來,殿中的太監剛想責備衆臣失态,皇帝卻破天荒的制止了。
“笑吧,難得能有一笑,朕也想看看征西将軍無可奈何的模樣…… ”心中卻在腹诽着,李信啊李信别看你馳騁沙場,殺敵無數,卻有懼内的潛質呢。
張四知似乎對此絲毫不覺的可笑,繼續進言道:“聖上,如此畢竟于禮不合,時間長了必然有損天家體面。”
朱由檢對此大以爲是,這樣名不正言不順的确不是長久之計。
“嗯,老師所言有理,可有建議?”
張四知撅着山羊胡子,慢條斯理的道:
“老陳建議,不如就讓他們趁此機會完婚,一來全了新樂郡主對李信的深情。二來,這也算是一樁喜事佳話。”
此言一出,立即便能有大臣覺察出張四知言語中無形的暗箭,而這暗箭的目标自然是李信。笑容在皇帝臉上凝固了,現在絕對不是李信娶新樂郡主的最佳時刻,内外戰事頻仍,朝廷現在正是用人之際,讓良駒放南山豈是恰當所爲?
朱由檢大有深意的看了張四知一眼,對自己的這個老師他有點看不懂了。但卻沒有直言拒絕,隻說這事容後再議。他累了,想回去休息,這在他繼位十二年中,是極少出現的情況。
張四知卻又道:“臣還有一件要事,須今日請聖上示下!”
“說罷,說罷,還有甚事,一并說出來!”
張四知從袖口裏抽出一封奏折,交由殿中宦官專程皇帝。
“是關于山西不正是與山西按察使人選!”
朱由檢點頭,山西局勢已經差不多穩固,這兩個人選是該及早解決了。攤開奏折隻見上面關鍵處寫着劉令譽和李曰輔的名字,内閣給出的名單竟然是這兩人。
由劉令譽任山西布政使可以,但李曰輔似乎還有不妥,想了想之後朱由檢提起朱筆,在氣候批注了另一個名字,呂四臻。
此人在太原府連環案中的表現還算可圈可點,又顧全大局,由他來繼任當比李曰輔合适的多了。朱筆還未放下,他忽然又想起一個人來,那就是北鎮副司鎮撫李信的堂兄李用,此人與劉令譽腳前腳後離開京師趕赴太原,如何劉令譽早就懂啊了,此人卻遲遲未有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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