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把那張紙又重新放在桌子上,出門将本就不大的臨時駐地都走了一遍,這才确認,黃妸真的走了!呆立愣怔的當口,田複珍趕來看到李信穿着中衣,披頭散發,赤着腳站在院中。
“大将軍這是夢遊了?”
李信這才反應過來,出門上馬直奔黃勝住處而去,黃勝家在内城有宅子,所以他打馬一溜煙的奔内城而去。結果守城的三衛軍士兵見到,衣裳不整,蓬頭赤足的騎手直沖正南門而來,立時緊張起來,紛紛端起手中滑膛槍瞄準,隊官模樣的人則大聲喝止。
但是那隊官識得李信戰馬,在看披散頭發之下的臉,除了大将軍還能由誰?吓的趕緊令人閃開,士兵們堪堪閃開,戰馬呼嘯而過,直進了内城。
黃勝看到李信這副樣子,着實吃了一驚,但卻似早就知道他來意一般。
“李将軍來晚了,小妹先你一步,剛剛離開!”
沒等李信開口又遞上一封書信,“這是小妹所留!”
李信扯開信口,雙手顫抖的将信抽出來展開,前前後後看了數遍,這才問道:“她,可還留下什麽話來?”
黃勝一聳肩,“還能說甚,自是讓你不要再找她去!要不是看你現在這副德行,我這當哥哥的真想痛揍你一頓,我這妹妹還從未有人令他如此過!”
“算了,你去找你的郡主吧,又何必來自尋煩惱?小妹已經回代州老家去了!”
李信失悔昨天沒察覺黃妸的心意,又不願爲自己辯白,聽說黃妸可能回了代州老家,轉身出門上馬一溜煙的奔北城而去。
看着失魂落魄出門去的李信,黃勝搖搖頭,似自言自語,又似在對誰說道:“小妹何至于此?這,這是你想要的嗎?”
天光大亮城門已開,李信一馬疾馳出了距離内城最近的拱報門,直往北追去。他要追上黃妸,問一問她,爲何不辭而别,難道是對他沒有信心麽?若是要到了非選其一不可的時候,他的答案永遠都隻有一個,那就是你,是你黃妸!他後悔昨夜優柔寡斷,沒有親口将此事說出來,或許說了出來,黃妸便不會走了!
李信胯下乃是一匹良駒,快馬加鞭之下,竟一路奔出數十裏去,直到遠處隐隐露出一篇篇殘垣斷壁的廢墟,這才猛然驚醒!
太原外城城門在他出城那一刻才剛剛打開,黃勝說黃妸早就離開北上,明顯是诳他之言,豈料自己心神不定之下竟然就稀裏糊塗聽信了。但是已經悔之晚矣,此時的黃妸隻怕早就離開了太原城,他相信,以黃妸的性格,做事絕不會拖泥帶水,既然已經決定要走,就必然會走個幹幹淨淨,徹徹底底!
再看手中已經團成皺巴巴的那封信,心思驟然清明起來,黃妸這麽做并不是抛棄了他,反而是以抛棄了自身爲代價,成就自己的抱負!
這反而更加堅定了李信要找到黃妸的決心,一定要找到她!
忽聞馬蹄聲起,南面追來了數匹戰馬,遠遠的便聽見他們喊道:“大将軍不要往北去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時值春季,風沙太大,後面喊的什麽沒聽清楚,直到他們離得進了,他這才聽清。
“流賊大破紫荊關,現在圍了京師,有聖旨,讓咱們勤王去!”
李信心神一震,紫荊關如何如此輕松的就被破了?據他所知,保定總兵不是易與之輩,所帶的昌平并戰鬥力亦是不俗,大軍盤踞紫荊關,若說殲滅流賊不容易,守住關城也該綽綽有餘啊!怎麽就能失守了呢?
來追他的人正式郭師爺和田複珍以及陸九。田複珍對李信的疑問搖搖頭,“現在京師十個什麽狀況,誰都不知道,直說讓咱們盡快起兵,進京勤王!流賊人數不少,當在十萬上下,京師兵馬多數調去河南剿賊,紫荊關大軍土崩瓦解,京畿便再無大軍與之抗衡!”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信皺眉暗想,十萬流賊困了京師,以他們的戰鬥水平,又沒有攻城器具,想拿下天下第一堅城,沒幾個月功夫想都别想。
但是流賊圍困京師的政治意義卻大不尋常,這也可以看作,距離敲響大明王朝喪鍾的時間又近了一步。也難怪皇帝着急,估計天下兵馬都應當接着進京勤王的聖旨了。
他李信的三衛軍在山西已經沒什麽戰事了,當然可以去,可河南的楊嗣昌大軍卻是決然不能動,否則李自成便會借機更加壯大,張獻忠也将得到喘息之機。
而山海關的孫承宗更加動不得,關外滿清虎視眈眈,被封鎖了一冬,早就物資匮乏到了崩潰的邊緣,若是有機可乘,必然不會放過。
算來算去,能動的軍隊除了三衛軍,那就之剩下宣大總督洪承疇的陝兵了。而宣府又距離京師極近,救援最是便捷……
“走,回城再說!”
田複珍突然問了一句:“大将軍何故隻穿中衣散發赤足?”
李信尴尬道:“本帥新聽說的養生之道,改日你也試試?”
田複珍哈哈大笑:“免了,免了!”
李信當天就定下了出兵的名單,田複珍仍舊負責後勤調度,而張石頭的擲彈兵營以及郭師爺都留了下來,有這兩個人在,尤其是張石頭此人,心思堅定,應當能擔此重任。
次日一早,三衛軍在李信的影響下,也不挑良辰吉日,準備停當之後當即出發,沿着官道直奔代州方向而去。
就在大軍起行的當日,過了午時,晉王府突然亂了套,新樂郡主居然不見了,宮女太監以及侍衛們就差把王府翻個底朝天,也沒見到郡主的半個影子。
最後,好歹是在郡主的閨房裏拾到一封信,看過内容之後,晉王突然往後一仰,竟然暈了過去。
吓得宮女太監們,扶起晉王,又是掐人中,又是拍打胸脯,晉王總算長出一口氣醒了過來。
“唉,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有人瞄了那信幾眼,隐約看見上面寫着,郡主竟然是去看李信打仗去了!
晉王唉聲歎氣,這個女兒太不讓他省心了,随即有感歎,徽妤原本不是個頑皮孩子,隻是重新返回太原以後竟像變了個人一般,行事也愈發的大膽起來。
前些日子甚至還慫恿宮女帶她出了内城,爲此晉王還特意将她關了數日,本以爲能老實一陣,誰曾想竟又鬧出這等幺蛾子來。
“去,都去,都去把郡主給孤抓回來!”
幾個晉王府的護衛當即出城北上,去執行晉王将新樂郡主抓回來的命令,隻是他們一路直奔到代州城的廢墟之下,也沒見到郡主的半個影子,當然,這是後話了!
再說李信,他這一回帶了三個原三衛軍的步戰營,以及在太原新成軍的六個步戰營,加上炮兵營,以及陸九那已經擴充到近千人規模的騎兵營,整支軍隊的作戰部隊維持在一萬人左右。同時又帶了五千輔兵,以負責後勤以及作爲步戰營的候補力量。
大軍大體分三段行進,前鋒自然是陸九的騎兵營,遙遙領先與其他兩段人馬,第二段則是以步戰營爲主體的中軍,呈四列縱隊前進。最後一段就是負責辎重的輔兵,遠遠的墜在前鋒和中軍之後。
說來也奇怪,一路之上竟然沒遇到半個流賊,仿佛流賊跟不存在一般。直到過了代州廢墟,出了同樣被搗毀的平型關,李信這才确認,流賊已經不再顧及後路,他們打的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主意,不成功便成仁!
在驿馬嶺附近,遊騎忽然抓了幾個奸細回來,等李信親自上前審問,這才詫異的發現,幾個奸細裏竟然有一個熟悉的面孔,朱梅,保定總兵朱梅!
很顯然,就在李信認出朱梅的同時,他也認出了李信,隻見此人滿臉的羞愧與落寞。看着骁将如此,李信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才好了,雖然他已經知道此人是冒認了自己的功勞才當上這保定總兵的,但是他就是對此人厭煩不起來,況且據他判斷此事八成又是那楊嗣昌在背後搞鬼。
“朱梅愧對将軍!”
朱梅沮喪至極,翻來覆去就是這麽一句話。李信聽的實在煩了,喝止他做娘們狀的行爲,質問道:
“以朱總并之能,當不至于丢了紫荊關吧?”
朱梅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唉,别提了!”
說白了都是各方掣肘惹的獲,他在紫荊關中根本就調度不靈,朝中各方勢力糾合其中,就連麾下的昌平兵都不甚聽調動,到了關破之時,真正做了抵抗的也隻有他從陝西帶來的老部下。
隻可惜了一個個大好男兒,到現在都已經埋骨黃土。說到最後,朱梅甚至涕淚橫流。
“還有一事,末将在流賊中見到一個人!”
“誰?”
“前甯遠團練總兵,吳三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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