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石頭發動對中軍進攻之時,闖軍中地位急速上升,已經位列二号人物的劉文起正在中軍之中,于是他迅速代替不在營中的劉國能接管了指揮權。同時又滿世界的派人去尋劉國能,奈何卻一無所獲。
大炮隆隆之聲不絕于耳,劉文起心中憤怒至極,這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連大炮都放了進來,難不成城門失守了,讓官軍推着大炮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憤怒之後劉文起很快冷靜下來,馬上分派探馬去各門查看到底是哪個城門失守,同時又使人攜急令去城外四大軍營,命他們就地嚴守,切勿盲動。
此時此刻的劉文起還是有自信的,以城中兵力可以蕩平亂局,在他看來諾大的太原城,防守嚴密,城高池深,即便讓人鑽了空子進來,也未必能成得了氣候,隻要讓他們一擊不中,失去偷襲的優勢,那麽眼前亂局便可迎刃而解。
隻是目前最爲要命的問題是身爲主公的闖王劉國能竟然不知所終,這個闖王就愛搞那一套微服私訪,須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一身系闖軍成敗,白龍魚服既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也是對大局的不負責任。此前劉文起也不止一次的勸說過,但是闖王就是在這一點上如此任性,說走就走,現在除了問題,城内沒人主持大局,所有将軍都抓了瞎。
好在這裏還有他劉文起臨時主持大局,否則成敗如何還真未可知了。
“走!去陣前觀戰!”
分派完所有任務,劉文起決定親自去轅門督戰,早一刻結束戰鬥,就能把這次事件造成的混亂影響降到最低。可等他來到陣前之後,卻被眼前景象震懾的半晌沒說出話來。
整個空氣中彌漫着濃烈的硝煙,硫磺然後的氣味充斥滿鼻腔,轅門外上百具屍體橫七豎八倒了一地,一員副将正準備親自帶着人沖鋒陷陣,劉文起趕緊阻止了那副将近似于自殺的舉動。很明顯外面的官軍使用了大量的火器,就這樣頂着彈雨沖鋒固然勇氣可嘉,但卻是最愚蠢的戰法。
劉文起曾仔細研究過官軍打排槍的戰法,他們的正面是火力最強大的,側翼和後方則是最大的弱點。随即又命令那副将帶着人由其他轅門出營,繞道那股官軍後方再發動突襲。同時,又令一部分人繼續佯攻,以達到吸引官軍火力與注意力的目的。
……
賊兵的攻勢逐漸減弱,張石頭立即吹響口中鳴笛,擲彈兵營霍然前進,牛皮靴子整齊的踏地之聲讓人爲之一震,一二三四的口号在夜空中不斷回旋。他們與賊兵中軍大營的距離一步步拉近。四門火炮則不停的進行着齊射,賊兵被壓制的索性閉門不出。
一百步,八十步,六十步,四十步,二十步,十步,張石頭終于下令停止前進。
賊兵軍營之中稀稀拉拉胡亂射出幾支羽箭,絲毫阻擋不住三衛軍進攻的步伐。
“全體聽令,準備投彈!”
張石頭身邊的鳴笛手,用口中鳴笛吹出了特有的簡單節奏,擲彈兵們紛紛解下腰間的開花雷,打開保險。
“預備,放!”
驟然間上百顆開花雷拖着一串火星子尾巴在夜空中劃出了一道道優雅的弧線,落入賊兵轅門之中。片刻功夫,便是一片此起彼伏的爆炸,開花雷爆炸之後,大量的開花雷碎片四散飛濺,位于營寨中的賊兵損失慘重。他們被這種前所未見過的恐怖武器所驚呆了,包括劉文起都有一瞬間的失身。
隻聽張石頭再次高喝,“準備投彈!”
停頓片刻之後,又繼續下令。
“預備,放!”
這回賊兵們都學乖了,遠遠的離開寨牆,有多遠躲多遠,所以這回的爆炸除了聲勢上駭人以外,殺傷的賊兵卻沒幾個,隻有幾名極爲倒黴的賊兵被幾片角度極爲刁鑽的彈片所傷。
張石頭正待下令擲彈兵營繼續向前推進,斥候突然來報。
“報,賊兵迂回到我軍側後翼!”
這亦在他計算之中,隻是沒想到賊兵動作如此迅速,看來賊兵之中也不全是蠢貨。
“令第二營變陣,就地防禦!”
張石頭将擲彈兵營的後背完全交給了第二營,他準備乘勝一舉攻入賊兵營寨,别看他隻有區區不到七百人,卻是敢闖有數千近萬人的軍營。
由于懼怕三衛軍的開花彈,絕大多數賊兵都遠遠的躲開原木夾起的寨牆,十步距離轉瞬即倒,許是寨牆受到爆炸影響,大力推動之下竟然應聲而倒。
這回連劉文起都有些不知如何應對,他擅長的是謀略,而不是戰陣沖鋒之術。負責守營的将軍還是極有擔當的,大聲罵道:“都他娘的是小娘生的麽,咱們人多,還怕他幾百人了?都跟老子往前沖,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他們了!”
流賊肆虐大明腹地,向來是填人命,一招鮮吃遍天下,如今取不得巧,便又把看家本事使了出來。
“對,一人一口吐沫,淹死那些狗日的官軍!”
“沖啊!”
原本畏首畏尾的賊兵頓時就像野狼附體一般,呼喝亂叫着沖向寨牆缺口的官軍。
張石頭面色絲毫不改,從容的下令。
“準備投彈!”
“預備,放!”
這種既定指令,每一個短句都對應一個動作,第三輪開花雷砸了出去,落在密集的賊兵之中,立即便像割韭菜一般,倒下一大片。
流賊沖鋒的勢頭頓時停滞了一下,那個沖在副将滿身鮮血居然沒被炸死,振臂大吼一聲:“都他娘的跟俺沖,和官軍拼了!
這中軍大營都是劉國能轉戰多年的老兄弟,作戰也極是勇猛,副将紅了眼,普通的賊兵們再一次抖擻精神跟着沖了過去。
每個擲彈兵因爲要攜帶火槍,彈藥與制式雁翎刀,最多隻能攜帶六枚開花彈,投擲一次便少一次,而賊兵衆多,餘下的三枚根本就是杯水車薪,可張石頭仍舊面不改色,接連兩次下令投彈。
軍營中相對狹窄,上千流賊隻能擠在一條相對狹窄的戰線裏沖鋒,等于是被人堵在門口一頓暴打,三輪密集的開花彈對蜂擁而上的流賊造成了極大的傷亡與震懾,在距離三衛軍二十步與十步之間幾乎寸步難行。
“火槍準備!”
最後一枚開花雷不能就如此使出去,張石頭下令使用火槍,火槍在開戰之初就已經裝填完畢,擲彈兵們紛紛從背上取下火槍,舉槍瞄準。這些擲彈兵都是從最優秀的火槍手裏選拔而來,使用火槍都爐火純青,比使用開花彈還駕輕就熟。
從瞄準到射擊一氣呵成。頓時,整個戰場籠罩在一片硝煙之中,十步開外竟不能視物,至于賊兵傷亡如何已經無法觀察。至此,除了最後一枚開花彈以外,擲彈兵們所有的有效殺傷武器都已經使用完畢。
再次裝填火槍的時間他長,根本不足以遏制賊兵進攻,擺在張石頭面前的路隻有兩條,要麽投擲完最後一顆開花彈撤退,要麽舉起雁翎刀與賊兵進行肉搏。
此時,後方亦響起了震天的喊殺聲與震耳欲聾此起彼伏的槍聲,張石頭知道,第二營與偷襲的賊兵亦已經交火。他突然想起了四門加農炮,每次大戰海森堡總是把炮兵至于軍陣最前沿,他已經顧不得擲彈兵與炮兵之争,現在這四門大炮還能發揮一輪火力優勢。
趁着彌漫的硝煙,張石頭果斷下令向後轉,跑步走!擲彈兵直退到寨牆二十步以後才停住腳步,轉向,清理槍膛,裝填彈藥。四門加農炮則被推到陣前,直直的瞄準那寨牆的缺口。
“開火!”
張石頭沒有半分猶豫,盡管看不到賊兵是否沖了出來,他相信這四炮散彈定然會帶走爲數不少的賊兵。果然,一炮之後,濃烈的硝煙裏傳來的撕心裂肺的慘叫。于此同時,賊兵亦沖出了硝煙,好像一頭頭受傷的猛獸,憤怒的咆哮着,直奔三衛軍而來。
恰好火槍裝填完畢,又一次齊射打了出去,在二十步以内的距離上,數百支火槍齊射,威力是很恐怖的,賊兵沖出寨牆之時,戰線狹窄,結果被密集的彈丸打了個正着,帶頭沖鋒的副将當場斃命。他們的士氣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副将之死就成爲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壓抑了太久的恐懼被充分得到釋放,沖出營寨的賊兵沒有殺向三衛軍,而是直接向兩側潰散,紛紛逃命去了,籍此躲開恐怖的火力射擊。
任憑劉文起如何約束,賊兵混亂之勢已成,除了少數闖王親衛,絕大多數人都亂了套,他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爲什麽他們人多勢衆,竟然就如此稀裏糊塗的敗了。
其實,也不怪賊兵戰鬥力低下,而是擲彈兵營占據了地利優勢,賊兵如果能夠展開足夠寬的戰線,在一線可以投入戰鬥的兵力将大大提升,戰鬥力亦會大大增強而擲彈兵營受限與人數,戰線相對狹窄,必然将落于下風。
假設終究是假設,劉國能中軍不可遏止的崩潰了,劉文起見大勢已去,混在亂軍之中,帶着爲數不多還能集結成隊的闖軍親衛往東城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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