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卻深知這些人來曆不簡單,他在鎮虜衛大搞禁運物資,又粗暴的沒收行商物資,早就将一衆晉商得罪透了,怎麽可能還有商人會給他雪中送碳?上前稱謝後詢問他們來曆,那管事卻來來回回隻是一句話,這些東西都是受二公子所托,其它不便相告。問急了,這才又丢下句:
“來日将軍自會得知,何必難爲小人!”
商隊将幾大車物資卸下之後,也不歇腳連人帶馬又急匆匆的走了。
這事來的蹊跷,但幾大車的火藥和一門鐵炮卻是實打實的東西,沒得作假。李信仔細的檢視了一番,火藥亦是上好的黑火藥。不管如何鎮虜軍連撿帶要算是有了火炮。他指着這些東西,對海森堡道:
“海森堡閣下,這些東西都交給你,多長時間可以正式進入作戰狀态?”
海森堡卻撇撇嘴,抗議道:“将軍閣下,咱們鎮虜軍等級森嚴,可有将軍對士兵用敬稱的慣例?”
李信曬然,人家都隻嫌對自己不夠尊重,這貨倒好,卻嫌自己對他太客氣了。
“好!海森堡,本将命你将這門炮收拾好了,天黑之前弄出響來!”
海森堡啪的一并腿,欣然領命,張羅着要将這些火藥拉走。
“等等!”
“将軍閣下盡請吩咐!”
“限你一個月之内把漢話說利索了,本将軍總不能随時都跟着給你做翻譯!”
“遵命!”
海森堡又圍着那門鐵炮轉了一圈,一臉的可惜。李信看他似乎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便湊上去也跟着看了一陣,若說做工,這種鐵玩意遠達不到他前世機械加工的精度,還是粗糙的緊,但細看之下也是中規中矩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如何?這鐵炮有問題?”
海森堡搖着頭,一邊用手撫摸着鐵炮炮身。
“這是一門四磅炮,雖然很新,但以炮尾這種工藝是很容易炸膛的。”
與此同時,海森堡連比劃帶解釋的說了一堆連李信都雲山霧罩的術語。總之就是一句話,大炮雖新卻容易炸膛。
這讓李信擔心起來,大炮的射程精度任何一項有問題都成,單炸膛一項他卻接受不了。大炮一旦炸膛,在旁邊操作的炮手輕則受傷,重則喪命。能夠熟練操作大炮的炮手都是這個時代頂尖的技術性人才,死一個就不知道何時才能訓練出有素的炮手。
盡管可惜,李信還是斷然道:“既然如此,這鐵炮不用也罷!”
海森堡繼續撫摸着炮身,仿佛手下不是冰冷的鑄鐵,而是一具婀娜的酮體。
“将軍閣下,雖然容易炸膛,可丢棄不用實在可惜,我會盡快試驗出一個合理的裝藥量,這樣就可以将炸膛的幾率減到最小。當然,肯定要犧牲一些射程的。”
犧牲了射程怎麽也比一個随時都可能炸膛的不定時炸彈強上許多,這個結果李信可以接受。
“射程究竟能有多遠?”
海森堡極爲認真的思考了一陣,這才回答道:“具體射程需要經過一系列的試驗才能呢過得出最終結果,不過按照以往的經驗來推測,應當不會超過四百碼。”
四拜碼是多遠?李信對這些西方的單位沒什麽概念。
“四百碼換算成米應該是多少?”
“米?”
海森堡一臉的茫然,然後又略帶羞愧的搖搖頭。
“說起來真是難爲情,我從未聽說過米這種單位!”
米和碼不都是西方的長度單位麽,這貨既然是神聖羅馬帝國軍中的上尉,應當閱曆不淺,不可能沒聽說過米。諸多疑惑一時間沒有答案,隻好先讓海森堡進行試驗。
說幹就幹,李信立即命人将商人送來的鐵炮和堡子裏找到的那門鐵炮一起拉出了南門外。在一片平整的土地上,可以盡情的試驗。
一片暫時劃作試驗場地的空地旁擠滿了人,鎮虜衛的人已經有好幾年沒見過放炮了,如今見有紅毛鬼親自操炮,雙重的吸引,很多軍卒都自發的圍觀起來。
海森堡的動作看起來一絲不苟,各項步驟做的有條不紊,在李信眼裏看來很是穩當,但在有些人眼裏看來卻是慢吞吞的。
“那紅毛鬼還磨蹭個甚?”
“弄球呢……
各種言語甚嚣塵上,弄的李信都有些聽不下去,好在海森堡不懂漢話,說不定他隻當是東方人在爲他喝彩助威呢。
轟!
一聲巨響,現場頓時安靜下來。
隻見鐵炮的炮口冒着陣陣白煙,海森堡則在一旁仔細的記錄着各種數據,然後又是重複此前的動作,直到大炮發射。每完成一次發射流程,下一次的裝填速度就愈發的快,直到最後快的讓人瞠目結舌。這些軍卒們一輩子都沒見過如此快的裝填速度。
最後海森堡得出了射程的大緻極限,果真不超過四百碼,最佳的射擊距離是在二百碼到三百五十碼之間。讓李信最糾結的就是這個長度單位,究竟一碼等于多少米?如果按照一碼等于一米來換算,怎麽也能有四百米的射擊極限。
但是,很明顯這個換算方式是不準确的,按照常理推斷,歐洲那些雜亂的單位斷然沒有一比一換算的
“很好,以這兩門四磅炮……”李信看了海森堡一眼,“是四磅炮吧?以這兩門四磅炮爲單位,海森堡上尉,本将軍命令你三天時間内組成一支炮隊,要錢給錢,要人給人,要東西給東西!”
李信對火器,尤其是大炮的迷信無以複加,鎮虜軍方陣缺乏遠距離打擊武器,又沒有足夠的火槍和足夠的時間來訓練一支合格的火槍隊,所以大炮便是最好的遠程火力和威懾力量。
其實,火槍和火炮各自有不能替代對方的優勢,隻是這時的李信關心則亂,一時間沒想明白而已。
聽李信許下了宏願,海森堡一點都不客氣,馬上舔着臉提起了要求。不但要挑人,還要給這些挑選合格的人漲軍饷,而且至少是普通方陣步兵的三倍以上。當然了,他海森堡也在其列,而且至少也要是這些被選中之人的三倍以上。
旁邊的陸九聽的直咧嘴,“我說還什麽寶,你這不是獅子大開口,趁火打劫嗎……”剛說了一半便被李信攔了下來,“莫要廢話,想提高軍饷,你便也去争取選入炮兵隊!”
陸九雖然不再做聲,但仍舊不以爲然,什麽炮兵,不過是躲在步軍身後隻知道打幾炮就算了事的東西,于戰局又有什麽幫助?如何能與騎兵和方陣步兵直接沖鋒面對敵人來的危險慘烈?
李信認爲海森堡提出的要求合理,那是因爲他覺得技術兵種就該有更高的軍饷,而且大炮能夠橫掃歐洲戰場也不是沒有理由的,所以他早就先入爲主的相信了炮兵至上的理論。
一連三天,李信都駐紮在新平堡内整軍訓練,海森堡果然不負李信重望,在最短的時間内,訓練出了五十人,五小隊的炮兵。雖然發射速度完全沒法和海森堡想比,但是他們已經具備了發射火炮的基本能力。而且,每支小隊都能夠獨立作戰,也就是說一旦操炮小隊的炮兵失去戰鬥能力之後,他們就可以迅速的補上。
就在積極備戰的同時,四處探查的斥候一一回來,卻沒發現任何蒙古鞑子的蹤迹,這些人就像在茫茫草原上消失了一樣。李信盯着那簡陋而隻有幾條簡單線條的地圖良久,插漢部的蒙古人不在少數,根本不可能突然消失。
“再探,再報!”
現在一切猜測都做不得數,隻有加派人手,将這夥蒙古鞑子從茫茫的雪原之中找出來。隻有得知了他們的動向才能及時做出各種積極的防禦措施。
……
鎮虜衛往西八十裏是山西行都司陽和衛城,陽和衛與高山衛共治于此。
衛城内一處官辦館驿,一位俊逸的長衫公子負手而立,身後管事默然侍立其後。
“二公子,那李信收了咱們的禮物。”見自家公子沒有反應,便繼續說道:“姓李的貪婪妄爲扣了咱們黃家的财貨,攢不與範家他們落井下石便已經是仁義了,如何還能送他如此重要的軍國重器?”
“傅叔此言差矣,放眼這大同府真心爲這大明朝廷着想的官員,除了李信還真招不出第二個了。”清越的聲音不是很大卻字字透着一種不容人反駁的氣息。
管事還是不以爲然,“我隻看到了貪婪和敲骨吸髓,這樣的人大明官場容不下他,還談什麽扶住大?”
長衫公子幽幽一歎,“亂世将至,上下晦暗,或許隻有孽子孤臣才能澄清這亂世煙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