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休一甩僧衣袍袖,虱子,臭蟲稀稀拉拉甩落一地,面有得色的道:“自然知曉!”
衆人見狀連忙閃開,生怕這些零碎蟲子甩到自己身上。
隻見他從肩上卸下沉甸甸的乾坤袋,從裏面掏出一卷羊皮紙來,俯身鋪在地上緩緩展開,竟是一張簡單勾勒出的直隸山東兩省地圖。李信來到明朝,此時代的地圖看多了,也能認得一二。但心裏卻大爲稱奇,在明朝地圖絕不是普通人所能擁有的,這貨到底是什麽來曆身份?
介休在羊皮紙地圖上指指點點,手指落在一條河邊某處,使勁點了兩下。
“施主在武城,那劉總兵在臨清,所距不過二三十裏,當真是無緣對面不相逢啊!”
李信順着介休的手指仔細看那叫臨清的地方,兩條大河交彙,果是個東西南北轉折的要地,劉澤清駐紮此處的可能性極大。不熟悉山東地理,這才使他抓了瞎,介休這一番指點,可不是不着邊際的胡言亂語。
豈料那介休又道:“但有一言,不得不講,貧僧要勸施主,不必爲所來之事報太大希望,劉總兵不會應施主所請的,貧僧看來不去也罷。”
李信本來對他稍有改觀,聽他又大放厥詞,不禁冷笑:“世事豈是都能料定的?沒聽過一句話麽,事在人爲!”劉澤清雖然在曆史上的名聲不好,但他不信,剖析厲害之後,他還能蠢的作壁上觀,靜看時局糜爛,因爲他不出兵,山東必将成爲下一個直隸,到時候又有誰來救他?
“所有人上馬,去臨清!”
李信不打算在理會那狗皮膏藥一般的介休,衆馬賊雖然都爲那大和尚所折服,但軍令下達,便紛紛上馬準備随時開動。
介休一看李信又要甩開自己,急道:“施主如何不信?介休可曾斷錯過……”話到一般突然沒了聲氣,竟然撲通一聲向前栽倒。
……
臨清距離武城不過幾十裏地,但卻是兩重世界,兩番景象。李信在地圖上所看,有兩條大河流經臨清,實際則是三條。自臨清開始由南向北入天津衛潞河的是衛河,而由北向南則是會通河,兩條大河彙集一起便是後世聞名天下的京杭大運河。第三條大河則是自西向東彙入衛河,乃是當年隋炀帝所修的永濟渠。
由于直隸戰事突起,大批的貨船行至臨清便停住不前,大運河已經被各色船隻擠得滿滿當當,當真是向前不能,向後亦不能。直隸已經打的天翻地覆,這裏依舊是一副太平景象。
戰事不知何時結束,臨清聚集的貨船一天比一天多,幾乎全天下的商人都雲集于此,各式攤販抓住商機,亦開始雲集河岸兩邊,做起了各式買賣。人口之衆多,接踵摩肩,揮汗如雨。街市之繁華,熙熙攘攘,沸沸揚揚。
小商販們喜笑顔開,都巴不得這直隸的戰事再拖上幾日。船上貨商多是愁眉苦臉,卻也不敢輕易北上,萬一有個好歹,這回便得血本無歸。更有花船仗着輕便穿梭期間,困于此地的商人們,便有了消閑之地,借酒澆愁,醉生夢死。
破衣爛衫的馬賊騎兵們突然出現,驚奇一片混亂,但看清這些人的穿着打扮之後發現是明軍,便又在瞬間恢複了熱鬧,仿佛不曾亂過一般。
所見所聞将李信驚的目瞪口呆,他自打來到明朝,所經之地不是經曆戰火破壞,一片蕭瑟,便是窮僻之地。來到了臨清才第一次體會到明朝的繁華。直接颠覆了明末于李信民不聊生的印象。
百姓們在看清這些乞丐般的騎兵是明軍後,都投來了好奇的目光,李信包括陸九等人都被這成千上萬隻眼睛盯得渾身不自在。那介休和尚也已經醒了伏在馬背上,好奇的打量着周圍的環境。李信若不是見他暈倒,将其棄之荒野于心不忍,才不會帶這來曆不明的大和尚。
一番打聽之下,終于得到了劉澤清就駐紮在城南的消息。
李信沒有進城,而是直接奔城南的軍營而去,可到了軍營講明來意以後卻失望的被告知,劉總兵行獵去了,不知哪一日回來。好在李信有三省總督的印信公文,大營中的一員副将親自接待了他們,并将李信等人讓進來休息,隻等劉澤清回來。
除了沒見到劉澤清,那副将安排的也極是周到,酒菜紛紛端上,讓李信帶來的300騎兵敞開了吃喝,酒不夠,填酒,肉不夠,加肉。衆馬賊們自打進了高陽大牢以後,便再沒怎麽見過葷腥,就算出了高陽城也是連日惡戰行軍,吃喝都随時斷頓,更别提酒肉管夠了。
這一番吃喝大夥直吃的天昏地暗,李信則是淺嘗辄止,陸九亦是……
李信心裏裝着事不可能像大夥一樣沒心沒肺的胡吃海喝,他在等着劉澤清回來。但是那副将的一些做派引起了他的懷疑,他每每提出一些問題和要求,那副将總是借故離去,又匆匆返回,往往這一來一回之間便有了主意。
眼看着天已經擦黑,李信再按捺不住,決定親自出去一探究竟。
豈料那副将又急吼吼來了。
“大帥回營,請特使中軍帳相見。大帥備了酒宴,親自爲特使接風。”
這大大出乎李信意料之外,劉澤清若想避而不見,爲何僅僅過了一個下午就又見了呢?他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去想,帶着臘封竹筒與印信公文便随那副将去了。
陸九執意要跟了去,被那副将制止,李信亮那劉澤清也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所以安撫了陸九。
“我去去就回,你看好兄弟們!”
陸九隻好作罷,不再強求。
副将領着李信在穿過軍營,來到一處僻靜的院落,但見院牆屋脊規整雅緻,竟是别有洞天,李信啧啧稱奇,這劉澤清真不是一般的會享受。副将上前提起锃亮的銅環叩門,裏邊吱呀一聲,半邊門向裏被打開了一條縫隙,竟是一個滿頭青絲的女子探出頭來。
原本帶着愠怒的臉上瞧見是那副将,立即笑靥如春,半個身子探了出來。
“你這劉權動又來作甚?還有,今日營中來的乞丐們都吃喝好了?那乞丐首領可來了?”
李信這才看清那女子,蔥綠的背子,月白色短襖,鵝黃色的襦裙,款款婀娜,動一下便搖曳生姿。若不是李信前世見慣了美女,否則此刻他定然呆了。即便如此,連她嘴唇裏吐出乞丐兩個字,都沒讓李信生出厭惡之心。
那副将則滿臉尴尬,又是幹咳,又是使眼色的示意她。女子這才發現他身後跟着的李信,趕忙掩住口鼻,好掩住那瞅着便能感覺到的酸臭之氣,然後狠狠剜了那副将一眼,惡狠狠道:“大帥正和小姐對弈,叮囑不許外人打擾。”
“紅袖姐姐莫再玩笑,快引我去見大帥。”
李信這才恍然,原來這看似婀娜的女子竟是個丫鬟婢女,隻不知那小姐生的何等模樣。看那女子與這副将眉來眼去,說不定兩人暗地裏有一腿。還有這副将叫劉權,沒準是那劉澤清的家丁。
兩人嘀咕了一陣,那女子又剜了副将一眼,這才正色道:“快進去吧,大帥都等着急了,下次記得麻利點。”
副将這才引着李信進去,路過門口時,那丫鬟躲的遠遠的生怕又髒又臭的李信蹭到她身上。李信不以爲意,連日大戰衣甲不卸,身上自是酸臭難聞。進得裏邊,空間并不大,是個一進小院,院中生着一顆棗樹,顯出幾分超凡之氣。
李信咂舌不已,這不過是劉澤清臨時落腳的地點而已,就弄的如此有講究。如果是他駐在之地,還不知道要奢華成什麽樣子。單沖這大軍之中設個藏嬌的院子,劉澤清也不是什麽好鳥。
曆史上記載此人還打過一些勝仗,可瞅如此做派,怕是現在連仗都打不了了,難怪他停在兩省交界的臨清便不肯走了。山東直隸,不過一省之隔,卻是人間地獄兩重天。直隸百姓慘遭蹂躏,破家人亡,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而運河邊的臨清卻如人間天堂一般。
好好一個大明江山,如果沒有這戰火蹂躏,還不知是個什麽樣子呢?李信是沒機會見到此前大明京畿的繁華景況了。按照曆史原本的發展軌迹,清軍殲滅盧象升部之後,便會直驅山東,德州、東昌、濟南相繼陷落,連幾個藩王都被擄了去。這一片繁華景象,還能保存幾日光景?
推門進屋,隻見個中年漢子一身中衣端坐炕上,連外袍都沒罩上一件,見了李信便示意副将看座。李信落座,想必這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劉澤清,哪裏還有半點将軍模樣?從懷中掏出臘封竹筒,遞了上去。
“孫閣老手書調令,高起潛全軍覆沒,直隸岌岌可危,還請劉将軍盡速發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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