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軍卒睡眼惺忪的來到城牆邊向外小解,一陣嘩嘩之聲過後,沒來由的打了一個冷戰,腦中頓時清醒不少,側耳傾聽似有踩雪的聲音。
“咦,快來聽聽,下邊是不是有人!”
其他人才懶得理他,原地側耳聽了一陣,除了呼呼刮過的風聲,什麽都沒有。
“能有什麽問題,那些南滿奴吃了雄心豹子膽,還敢回來!”
在他們的意識裏,明軍既然都跑了,再回來送死那不是傻麽,他們有那個膽量麽?
另一人則長長打了個哈欠,又撐了個懶腰,說起了是非:“咱們瑪濟克大人這回算是把鳌拜的風頭搶盡了,原本定下明日出兵,不想咱們瑪濟克大人來了個先斬後奏,率先出兵。”
“鳌拜這回要暴跳如雷喽!”
先前解手的軍卒始終覺得城下有聲音,止住大夥說話。
“你們聽,真的有人!”
果真,“咯吱,咯吱……”的踩雪之聲,顯得格外刺耳。
幾個人臉色巨變,其中一人慌道:“莫不是南蠻奴的冤魂?别吓我啊。”
解手那人罵道:“瞅你那熊樣,怕個鳥,下邊是人,不是鬼,快敲鍾示警!”
但卻爲時已晚,幾名鞑子軍卒隻覺得腳下不穩,仿佛大地都顫抖了起來,接着便是驚天動地的一陣巨響。
……
肅甯縣衙後院,屋子裏仍舊亮着燈,一陣莺歌燕語自屋内傳來,瑪濟克脫離了各種上官的束縛,終于自己做主一把,搜羅了整座縣城,終于在倚翠樓弄來了幾個環肥燕瘦的女子,可以好好的享受一回。
瑪濟克袒露着上身,懷裏一邊一個摟着兩名女子,一雙大手不老實的在女子豐腴的腰身上來回遊走,弄的她們花枝亂顫。突的,地面猛然震動了一下,緊接着便是一陣悶雷般的爆響。
其中一名女子吓的驚叫起來,瑪濟克十分敗興的呵斥那女子住嘴,側耳傾聽了一下,仿佛一切又恢複了平靜。
“不就是打了個雷麽?叫什麽叫?敗了爺的興,把你全扔進軍營去,賞給那些甲士們快活!”
誰都沒想到眼前這位鞑子軍官臉色變的如此之快,幾聲呵斥吓的女子們連大氣也不敢出一下,更别提歌舞助興了。正敗興間,門外有軍卒通報。
“将……将軍……不……好了……,明軍進城了!”
瑪濟克徹底憤怒了,自己想快活一下,怎麽就這麽多人給他添堵。起身一把拽開房門,飛起一腳将那軍卒踢飛,罵道:“來你娘的來,明軍敢來,我把腦袋擰下來給你。”
再說,就算明軍來了,這半夜三更,黑燈瞎火的就能連半點動靜都沒有的進了城?
想到這裏,瑪濟克突然愣住了,可不是半點都沒有啊,剛剛可是一聲悶響,連大地都在跟着顫動了。莫不是,莫不是這就是明軍進城的預兆?
不過片刻功夫,喊殺聲突然便響了起來,大批的軍卒甲士撤進縣衙大院,将門頂好,似乎在準備做最後的抵抗。瑪濟克這才意識到,明軍真的進城了。
一名佐領驚魂未定,見到瑪濟克嘶聲道:“将軍,城西城牆塌了一大片,明軍偷襲進城……”
“什麽,什麽?城牆塌了一大片?這怎麽可能?”
就算他們有紅夷大炮,面對這夯土城牆也不能給轟塌一大片吧。
“不要驚慌,明軍戰力低下,隻要頂住這一波攻擊,便是他們死期了!”
瑪濟克很快從最初的驚慌當中恢複了鎮定,自從在牆子嶺毀關進入中原以來,他所遇到的明軍勇則勇矣,卻很少是大清八旗甲兵的對手,更何況他這回帶來的有一半都是滿八旗的精銳。明軍所占優勢不過是出其不意,等自己控制住局面以後,反擊成功的可能性将非常之大。
剛剛穩定下來,便聽有人驚叫:“院牆塌了,院牆塌了!”
瑪濟克循聲望去,果不其然,這後院的院牆稀裏嘩啦塌了一大片,但見火光突然沖天,無數支火把将整個夜空照的通亮。
待塵煙落定,瑪濟克看清楚牆外情形之後不禁膽戰心驚。數百杆火槍,直直指着牆内衆人。原本火槍并不足爲懼,但距離如此之近數量又如此至多,驟然開火,傷亡必然難免。
“降者免死!”
聲音有些嘈雜,瑪濟克沒聽清對方在喊什麽,問左右:“他們在喊什麽?”
沒等左右回答,便聽明軍再次齊聲高喝。
“降者免死!”
瑪濟克這回聽清了,他憤怒了,大清八旗鐵騎何時受過明軍如此侮辱,卻沒料到這個先河竟然被自己開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伸手便去腰間抽刀,卻抽了個空,低頭一看竟是剛才出來的急,不但衣服沒來得及穿上,連腰刀都還在屋裏。他很想說一聲,等我回屋穿好衣服,拿了腰刀再來應戰,但明軍根本就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但聽一聲長長的鳴笛之聲,數百杆火槍齊齊發射。彈雨轟然而至,在不足二十步的距離上,擠在一起的鞑子甲兵們中彈者超過半數。瑪濟克隻覺得自己胸口一陣劇痛便失去了知覺。
……
次日清晨,由河間府城奔往肅甯縣城的官道上,一支騎兵馬隊正飛速疾馳。一馬當先之人正是這次嶽托派來絞殺李信的鳌拜,他遠遠的已經可以望見肅甯城頭。
昨夜瑪濟克帶人不告而别,半夜時分傳令的軍卒又回來報信,他們已經拿下肅甯,正恭候他率軍前往呢。
鳌拜當然不會去和瑪濟克争搶這份功勞,就在剛剛得知瑪濟克偷偷出兵之時,便已經料定他必然會兵不血刃的拿下肅甯。明軍在肅甯鬧出如此大的動靜,就算傻子也知道避敵鋒芒,因此他并不擔心瑪濟克會出現什麽意外。
他所頭疼的是嶽托給自己派了一個如此桀骜不馴又自以爲是的副手,今後動兵還有得他心煩。
轉眼便到肅甯北門城下,卻見城樓之上戒備森嚴,遠遠邊減城頭寒光乍閃,太陽散發出的光芒愈發強烈,映照在一片素白的雪地上,反射出的白光更是耀眼。
早有軍卒上前通禀。
“速速開城,鳌拜章京在此!”
卻聽城上反問:“可有憑據?”
喊話之人辯聲音仿佛正是那瑪濟克,還帶着嗡嗡的鼻音呢。鳌拜不禁着惱,你搶功不聽軍令,他都可以容忍,但若想騎在自家脖子上拉屎,可别怪他翻臉不認人。
“本将便是鳌拜,瑪濟克你此刻不開城,還等待何時?”
話音剛落,便聽城門吱呀呀開了。
“大人請進城!”
城上又是傳下輕飄飄一句話,鳌拜正在氣頭上一心準備進了城先給瑪濟克來個下馬威,不及細想催馬便當先沖進城去。
肅甯是小城,并沒有沒有甕城。進了城門便是坦途大道,卻見街上空無一人,鳌拜立時便覺得不對,突聽身後鉸鏈聲響,竟是鐵閘下落,眨眼間便咣铛一聲閘到地面上。
肅甯城雖是小城,但卻擁有小縣城并不長見的鐵閘,所謂鐵閘便是由拇指粗細的貼條打造而成的栅欄門,平日裏由絞盤絞動鐵鏈,挂于城上,危機時刻便可松開鐵鏈鐵閘落下以保護城門。
鳌拜所部便被一分爲二,立時便亂了起來,城外清軍不清楚狀況紛紛朝城上喝罵。其實緊随鳌拜進城的不過十幾騎,他立即預感到巨大的危險已經降臨。但再想有所動作時卻晚了。
四周突然沖出了數不清的軍卒,堵住了鳌拜的去路,城上突然傳來斷喝,一陣恍惚的鳌拜沒聽清,擡頭望去,但見數十支黑洞洞的火槍正指着自己。
鳴笛聲長長響起,火槍砰砰之聲立時此起彼伏,白色硝煙轉瞬間彌漫城頭。
瞬息之間,鳌拜覺得整個世界似乎都安靜了,他終于聽清了城上所喊之言。
“鳌拜受死!”
緊接着是鑽心的劇痛,臉上、胸口、肩膀、無一處幸免。
鳌拜隻覺得眼前越來越模糊,整個人搖搖欲墜,視線終于在一片模糊中翻滾着不知跌入何處,剩下的隻有一片無盡的黑暗。
眨眼間,跟随鳌拜入城的清軍便被斬殺殆盡。與此同時城外的清軍也沒好到哪裏去,城上明軍不知從何處弄來了兩門小鐵炮,沖着城下砰砰一頓亂放。
散鉛彈與碎石瓦片呼嘯而去,所過之處盡皆糜爛,戰馬騎手死傷不計。城外清軍終于徹底換亂,主将慘死,原本是瑪濟克把守的城池不知何時,主人竟換成了明軍。盡管他們有千餘人,卻早已士氣喪盡,有人不甘心試圖向城上射箭,換來的卻是更爲猛烈的大炮散彈。
清軍在多重不利因素下,終于紛紛奪路而逃。直至奔出裏許去,鐵炮仍在隆隆作響,仿佛在爲他們送行一般,亦或是說爲他們敲響了喪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