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上的巡夜清軍終于發現了下面的異動,但天色仍舊漆黑一片,影影綽綽隻能看見有東西在移動,但又不能确定究竟發生了何種情況。是以随着呼喝,一頓亂箭射了下來。
李信突然聽到城上在呼喝,一顆心髒緊張的幾乎要跳出胸腔,腳下又加了把力氣。由于沒有爆破經驗,城牆下放的火藥量很大,威力究竟有多大,他也沒有底,爲今之計便是有多遠跑多遠,躲開可能的爆炸範圍。
守城的鞑子沖下邊喊了幾句之後,見沒了動靜,以爲是野狗,伸開雙臂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氣,這才抱着肩膀繼續巡夜。後半夜還在城上巡邏的自然都是些二鞑子,而二鞑子做事也自然不會盡心盡力,更何況鞑子兵鋒正盛,誰又敢在這個時候來觸黴頭攻打城池,再說肅甯不過彈丸小城,一沒有糧倉二不是要地,打來作甚?
此前,李信早就令陸九帶着人退倒一裏開外,同時又傳信張石頭,帶着大隊人馬與陸九會和。距離城牆三裏終究還是太遠,即便急速奔跑至少也要一刻鍾,萬一城牆被炸開,大好的時機豈不是在路上錯過了。
急速奔跑的同時,李信在心裏默數着時間,可爆炸聲并沒有如預料般響起,随着時間越來越長,擔憂也越聚越深。難道地洞中氧氣含量不夠,火把在落地之前便已經熄滅了?
各種想法在李信腦中竄了出來,但事已至此,回去查看是萬萬不能的。這種以爲啞火又突然爆炸的例子不在少數,如果沒有成功爆炸,擺在他面前隻有兩條路,一是等待機會,再點一次。二是放棄攻打肅甯的想法,離開此地。
天眼看就要放亮,再想尋着機會去點火,恐怕也要等到天黑,而這整整一個白天保不齊又會發生什麽變數。李信腳下生風,腦中卻在做各種假設,他隻覺得大地突然間震動了一下,然後便是一陣悶雷般的聲音傳了過來,這半夜的功夫沒有白費,火藥終究還是被引燃了。
李信停下腳步回頭望去,卻見前方城牆處騰起了一團碩大的火光,瞬間之後又逐漸暗淡下去。但這一刹的亮如白晝已經足夠使他分辨出城牆的狀況。
肅甯城牆以一種極爲詭異的姿勢拱起了一段,中間是一道幾人寬的口子,與拱起那段城牆相對的另一側卻沉了下去。
大功告成!
與此同時,張石頭按照約定,帶着火槍右隊沖了上來。身爲作戰騎兵的陸九則帶着本隊人馬跟在後邊,緩緩向前推進。火藥爆炸産生的巨大爆炸之聲如驚雷一般,城上休息的軍官還以爲是冬日打雷,衣衫不整的沖出屋子,得了巡夜甲士的報告,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西段城牆裂開了一個口子。
城牆不可能自己裂開,唯一的可能便是有明軍在附近,可他們是如何做到的呢?
李信沒給他足夠的時間思考這個問題,一裏之地,全速疾馳不過片刻功夫就可以抵達城下,早就嚴陣以待的火槍手們一擁入城,張石頭率先向西門殺去。
古代城池的一切防禦準備都是針對城外,一旦被城内人鑽了空子,想防得住城門卻是不易。再者,張石頭又是突然襲擊,原本西門下值守的甲士便不多,門内守着幾個正昏昏欲睡的家夥,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已經被火槍右隊的士兵手起刀落,砍了個肢體分離,慘不忍睹。
城外陸九沒有順着炸開的豁口進城,而是直奔城門,剛剛抵達城門之下,兩扇厚重的木門随着吱呀一聲,緩緩的被打開了。
霎時間,火光透過城門洞射了出來,張石頭的火槍右隊齊齊舉着火把,将整個西城門照的的如同白晝。
李信見到西門被打開,心中大喜,他知道今夜的行動已經成功了一半。
“石頭,你帶右隊将其餘三座城門的鞑子掃蕩幹淨。”回頭又看向陸九。“陸九,你帶左隊進城,切不可讓鞑子主将跑了。”
接下來的戰鬥,讓李信麾下左右兩隊大有一拳揮空的感覺,張石頭帶着人幾乎是兵不血刃的就掃平了其餘三座城門的守軍,二鞑子們幾乎望風而降,連點像樣的抵抗都沒有。
隻有北城門處遇到了一點抵抗,卻被他們近距離用火槍一頓狂轟,打了個屁滾尿流。
陸九遇到的情形也大緻如此,所到之處抵抗甚微。隻有在攻打縣衙的時候遇到了抵死的反抗,但陸九的左隊人多勢衆,又帶着破城的威勢,縣衙大門很快就被攻破。
騎手們一擁而入才發現,負責守衛縣衙的鞑子甲士僅僅有幾十人,這些人多數因爲殊死抵抗最後都被亂刀砍死,有幸存下來的一張嘴卻是哇啦哇啦的滿語。
最終讓李信大失所望的是,他們隻在城中活捉到一名佐領。并且這名佐領便是這肅甯城官銜最大的鞑子,手下滿漢鞑子甲士加在一起隻有幾百人。其中二鞑子基本都是新降的明軍,真正的鞑子才不過幾十人。
眼前情形讓李信哭笑不得,鞑子也當真托大,幾百人就敢大搖大擺的守城,若不是今夜湊巧強攻,還真讓他們唬住了。
當天完全放亮之時,李信已經控制住了整個肅甯城,李信這才注意到城中的百姓已經十不存一,很多高門大宅都是一片狼藉,人去屋空。不用說,都是被鞑子當做财貨擄走,這些人恐怕有生之年都再難回到家中了吧。
當城中的局面被控制住以後,李信立即召集陸九和張石頭商量對策。陸九建議在城中先躲上幾日,待休整一陣再做他想。張石頭也點頭稱是,這兩人難得的意見一緻。但李信卻将這兩個人的想法全部否決了。
“這肅甯不宜久留,你們左右兩隊輪班休息,天黑便上路。”
兩個人極力苦勸李信留下。李信則駁斥道:“河間與真定雲集着鞑子兩大主力,肅甯又在津要上,每天随時都會有鞑子大軍過境,一旦被堵在城中,咱們可是要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
兩個人聽了李信一席話之後也明白,這區區幾百人守不住肅甯,但又心有不甘。
正好那王十五一臉沮喪的來找李信,“将軍,可見着俺家都督了?小人尋遍肅甯城也沒見着半個影子!”
李信緊張了一夜倒把這個王樸給忘了。于是轉頭問張石頭:“可見着王總兵了?”
張石頭搖頭,那王十五見李信這也沒發現王樸,更是沮喪。
李信心中一動,說道:“有沒有這種可能,在你不主意之時,王總兵已經被轉移了?剛才審那鞑子佐領,卻是交代昨天入夜之前,城中的軍隊已經悉數北上。不會去了河間吧?”
王十五聽了李信的假設,先是搖頭然後又是點頭。
“有道理,反正肅甯尋不到都督,小人這便去河間看看,将軍大恩王十五來日必報!”
陸九和張石頭本以爲這個王十五沒準還得求自家将軍去河間救他家都督,卻沒料到,此人竟然閉口不提。
李信也不挽留,隻是名命人給他備下了棉衣和路上食用的幹糧,任其自取。陸九帶着全隊人馬先行休息,張石頭的右隊則負責上午的城防與巡邏。
解決此間之事,李信放心不下城上的情況,便帶着張石頭直奔西段城牆的缺口處,此處城牆還是要做些修補,以防萬一。他剛集合了幾十人準備動手,就見一名騎手疾馳而來。
“報!禀報教習,南邊來了鞑子,人馬财貨,瞅着規模不小!”
李信心裏咯噔跳了一下,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如今恐怕想走也來不及了吧,沒準等着他們的又是一場惡仗。
“距離肅甯還有多遠?”
李信開始後悔,一方面由于時間倉促,另一方面也是戰鬥經驗不足,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派出斥候于周邊進行警戒,否則就能爲他們争取更多的時間。
“南邊開闊,瞅着也就三五裏的樣子。”
李信點頭沉思。
“知道了,你去左隊通知陸九,全體集合準備撤出肅甯。”
一旁的張石頭突然問道:“俘虜的鞑子如何處置?”
“二鞑子放了,真鞑子全部枭首!要快!”
李信想也不想便下了決定,留着真鞑子肯定是禍害,二鞑子畢竟是大明百姓,何況再投降清軍也是反複無常的貨色,不足爲懼。他突然喚住了正準備去處置俘虜的張石頭。
“且慢,先去把孔有德和那兩個二鞑子帶來。”
張石頭不解,爲何此時還要找孔有德。
對于鞑子他更是恨之入骨。
“那些真鞑子還殺不殺?”
“一個不留!”
不消片刻功夫,孔有德被帶了過來,僅僅一夜功夫這位恭順王似乎老了許多,臉上的胡子也打了绺,渾身散發着一種極爲頹唐的氣息。
李信心道,這貨狡猾的像狐狸,堅韌如豺狼,擺出這個德行是給誰看呢!而後又是一歎,從來不好賭的自己如今也要賭上一把了,而堵住就是他李信與這六百将士們的身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