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将他投入大獄的天子已經成了廢人,而赳赳馬賊出身的李信竟然也一躍成了内閣大學士。讓一個目不識丁的馬賊成爲内閣宰輔,真不知是對它們這些十年寒窗苦讀之人的嘲諷,還是王朝末世将至的先兆。
不管如何,他又自由了,而且還極有可能再次位極人臣。雖然給他這個機會的人是周延儒,也雖然他很瞧不起周延儒,但現在他們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内城各門已經在閣老掌握之中,便事成了三成,眼下事不宜遲,當立即前往紫禁城,護衛皇後與太子,然後請得聖旨,誅殺李信等一幹逆黨!”
“正當如此!老夫拙于兵事,還要仰仗亨九之能了!”
“爲江山社稷,承疇責無旁貸!”
洪承疇與周延儒達成一緻,兩個人帶着數百随從在黎明前的夜色掩護下向紫禁城狂奔而去。
很快,他們就到了東華門,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範複粹居然已經順利的掌握了東華門,而且其本人也已經先一步進入紫禁城。
此前還心有忐忑的洪承疇與周延儒心裏頓時就安穩了不少,隻要控制了紫禁城,今夜的行動就成功了一半。
洪承疇暗中直呼,真是老天助我,原本他還以爲要在朱純臣身上費一番功夫,卻想不到是高估了此人。
“範閣老在何處?”
“回閣老話,此時在内閣大堂!”
面對周延儒的垂問,一名軍卒小心的答道。
洪承疇卻皺起了眉頭,“此時不在皇後與太子身邊,卻到内閣大堂作甚?”這範複粹行事也太不靠譜了,難道就不知道今夜行動的重心所在嗎?但想歸想,他總歸還沒說出口,畢竟都是些猜測。
範複粹果然在内閣大堂,洪承疇與之見面之後也不寒暄,劈頭就問:
“皇後殿下與太子現下在何處?”
範複粹答道:“自然在宮中,此前有宦官禀報,皇後與太子殿下此時在端靜殿休息!”
“端靜殿?”
洪承疇重複了一句,目光一轉,卻又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原來與範複粹同坐在内閣大堂的還有劉宇亮。但劉宇亮不是一貫支持李信的嗎?如何還能讓他安坐于此?他剛想下令,讓人将劉宇亮控制起來。
範複粹卻先一步阻攔道:“劉閣老無意助李信賊子,何必殃及無辜?”
洪承疇覺得範複粹過于迂腐,剛要揮手強令拿人,跟在後面趕來的周延儒卻又開口了。
“亨九兄,個人恩怨暫且放在一邊,劉閣老既然與我等一緻聲讨李信賊子自是大好,現在首要之務就是見到皇後殿下,請到旨意,名正言順的誅殺逆賊李信!”
但他們畢竟是外臣,端靜殿位于内宮之中,怎好輕易闖入?範複粹提出了他的擔憂。
洪承疇哈哈大笑:“範閣老何其迂腐?此等生死一線的關頭,若還糾結于繁文缛節,豈非視同江山社稷爲兒戲?走,且先去文華殿!”
文華殿中常設有與内閣溝通的宦官,範複粹也一拍腦門。
“正是,皇後殿下的貼身内侍趙興便在文華殿内候着,不如且尋了他去,将皇後請到文華殿暖閣中,豈不更好?”
洪承疇冷哼了一聲,點點頭,算是認可了範複粹的法子。
這時,一直從旁默不作聲的劉宇亮卻突然開口道:“不知幾位閣老捉住李信,欲如何處置?”
“自當按我大明律例,以謀逆罪論處,千刀萬剮,誅其九族!”
劉宇亮做了個縮脖子的動作,卻又繼續問道:“諸位難道就沒想過,他麾下的三衛軍若沒了頭領,豈非要造反了?”
“這……”
範複粹一時間語塞,此前他隻顧着除奸賊,卻忽略了除去李信之後,即将面臨的一個爛攤子。
洪承疇冷笑道:“兩害相權取其輕!此時若不誅殺李信,便連大明江山都要易主了!他麾下的三衛軍群龍無首,不過是一盤散沙,假以時日必能盡數平定!”
周延儒贊了一句:
“亨九兄所言甚是!”
劉宇亮卻搖了搖頭,然後再不言語。
範複粹也覺得洪承疇的話有道理,此時情境正當兩害相權取其輕。
“或許,活捉李信賊子之後,還可用其人做籌碼誘餌,誘捕他的一幹部下……”
周延儒的話被洪承疇打斷。
“事不宜遲,還是先去尋着皇後殿下與太子要緊!”
于是,洪周範三人又急吼吼直往文華殿而去,遠遠的借着火把光芒,隻見文華門大門緊閉,外面平素值夜的禁軍與黃門卻是一個都不見。
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洪承疇親自上前拍門。
“我乃内閣大學士洪承疇,特來護衛皇後殿下,請速速開門!”
一連拍了十幾下,才聽到文華門裏傳來了宦官奸細的嗓音。
“是洪閣老嗎?皇後殿下不在文華殿,還是請回吧,天亮以後皇後殿下駕臨,咱家自當到内閣去通知諸位!”
洪承疇繼續追問,奈何裏面卻一聲都沒有了。
他的心立時就涼了半截,扭頭去質問範複粹,“你不是說趙興就在文華殿候着嗎?人呢?”
範複粹也傻了眼,明明之前說好的,現在怎麽就閉門不納了呢?于是也提着嗓子沖文華門裏喊了起來:
“老夫是範複粹,請趙公公來答話!”
裏面又有了反映:“趙公公到端靜殿去伺候皇後殿下了,諸位稍安勿躁,天亮以後再來吧!”
此時,就算洪承疇再笨也已經醒悟過來,事情已經有了不爲人知的變化,他惡狠狠的瞪了範複粹一眼,罵了一句: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範複粹一時不知如何對答。
洪承疇又振臂一呼:
“走,往協和門去!”
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路隻有一條,不管此時内宮有了何種變故,洪承疇相信,隻憑他們手中的這一千人,也足夠成事了。他正是要帶着人強入内宮,尋得皇後與太子,找到這兩個至關重要的人物,才能扭轉乾坤穩操勝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