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如何,沈王求援的消息傳到了紫禁城中,就在李信還未下令之時,宮中召見的旨意已經被内侍宦官帶到了李信的帥帳
“請公公容許李信處理好軍務再前往紫禁城!”李信當然不會因爲這些雜事而作那等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向盡快安排人馬趕去救援。
豈料那傳旨的内侍宦官卻闆着臉拒絕了。
“皇後殿下和内閣輔臣們都在等着您那,鎮虜侯不要爲難咱家!”
無奈之下,李信隻好策馬随内侍宦官趕往紫禁城。見狀如此,顧平虜深深的舒了一口氣,如果李信有所命,他便不能違抗。而如果真的照做了,對鎮虜侯對三衛軍的未來将帶來不知多少麻煩。
周皇後、太子和一衆閣臣早就在文華殿暖閣候着多時。
每逢議政,不論多晚,多早,周皇後必會将太子帶在身邊,讓他參與旁聽,甚至有時在關鍵問題上還會讓他做出決定性的判斷。這一點,明眼人誰都看得出來,周皇後在以這種方法培養和訓練太子将來如何做一個合格的皇帝,但是,這麽做的結果究竟會如何,幾位閣臣都不敢斷言,隻有天知道。
李信原本以爲周皇後與閣臣們要商議沈王援兵之事,孰料援兵之事根本就不在這次議政的範圍之内。
周皇後先概括的提出了三點問題,一是京師糧草的調配。二是征召京中良家子組建新軍。三是成立火器局,專門負責火器相關事宜。
李信大爲驚訝,周皇後提出的這三點可謂是息息相關,糧草調配問題,涉及軍權的最終歸屬。組建新軍,說明這個年輕端莊的女人已經意識到了革新軍制,重建一支效忠于皇家禁軍的重要性。至于對火器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則讓他有些摸不到頭腦。
畢竟,火器這東西早在明初就已經開始使用,而且在明軍中的裝備規模還不在少數,但有明二百多年以來,火槍卻在大多數時間中隻作爲弓箭的補充火力。那麽周皇後是怎麽改變這種傳統觀念的呢?
很快,周皇後便解答了李信關于火槍态度轉變的疑問。
“吾雖爲一介婦人,又不通兵事,但也曾仔細研究了鎮虜侯取得的勝績,發現這些戰例中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火槍!在三衛軍中,士兵們的主要作戰武器就是火槍,爲什麽我大明的其他邊軍中不能如此呢?”
“殿下,我大明邊軍并非隻有三衛軍以火槍爲主要作戰武器,近有京營神機營,向來裝備各式新鮮火器,向來爲三大營之首。遠有山西新軍,也幾乎全是使用火槍的,而且初經戰陣檢驗,戰鬥力同樣不可小觑!”
面對周皇後對三衛軍的有意無意推崇,範複粹本能的逐條辯駁。
周皇後竟罕有的與閣臣當面争辯起來。
“敢問閣老,因何我京營裝備有火器卻屢敗于鞑虜與流寇?”
範複粹毫不容情,振振有詞。
“不知殿下可曾聽過一個典故?”
“閣老請講!”
周皇後耐着性子與之對答。
“橘生淮南則爲橘,橘生淮北則爲殖枳!大概火器并不适應所有的大明邊軍。況且殿下所言有使之偏頗之嫌,誰道我大明邊軍屢敗于鞑虜流寇之手?孫閣老所練出的關甯軍勝多敗少,楊嗣昌所領的五省之兵也一股氣将流寇趕入了秦嶺大山……”
範複粹滔滔不絕,全然沒注意到,周皇後那保養得體而又白皙的臉蛋已經漲的通紅。他所擔心的隻有一點,皇後要組建新軍自然是好事,但絕不可将火器放在首位,李信麾下精于火器之人又數不勝數,若他借口參與進來,趁機奪權,還有誰能有正當理由可攔得住?
不過,似乎周皇後并未理解範複粹的這一番苦衷,她隻看到了閣臣們到了這等緊要時刻,還在爲了文臣武将間的門戶偏見在争,爲了個人之間的私怨在争。
“如此便請閣老教吾,該練何等兵,須兵幾何,又如何練兵,總兵人選屬誰合适……”
範複粹沉思片刻又道:“臣以爲,兵貴精而不貴多,在乎将士用命一心,而不在刀槍箭矢……”
突的一聲冷笑将範複粹的話打斷了,“殿下問的皆爲實處,範閣老卻隻說虛處,不知又當如何精兵,如何一心,刀槍不利,又何以殺敵?”
範複粹定睛一看,說話的居然是崇祯十三年的狀元魏藻徳,此人年資淺薄卻被周皇後擢拔入内閣,平日裏對諸位前輩還算恭謹,不想今日竟在皇後面前公然質疑,一時間便有些惱羞成怒,然後又沒好氣的順口答道:
“文臣隻定方略,練兵都是武人的分内之事,何須老夫置喙插手?”
“哈,哈!”
魏藻徳笑的十分誇張,表情中充滿了對他這番話的不屑。
“好一個文臣隻定方略,請容魏某這個後生小輩來替範閣老解讀一番,分明是張嘴說話容易,就算将牛羊吹到天上去也不是難事,可若低下頭來做一件實事,啧啧……難啊!”
“你,你放肆!”
範複粹怒極攻心,加之本就脾氣不好,頭腦發昏之下便當殿指責起魏藻徳。
“你才放肆!母後面前不得無禮!”
一個略帶童氣的黯啞嗓音在暖閣中突兀響起!是太子朱慈烺。
這句責罵讓範複粹猛的醒了過來,當即便撩起朝服跪倒在地,“老臣昏聩無狀,老臣有罪……”以額頭咚咚叩地,聲音哽咽,暖閣中聞者無不動容。
原本很生氣的周皇後見到範複粹這幅模樣,也不自禁的軟了下來,想到他如此兢兢業業輔佐丈夫,如果代之過分苛責,難免會傷了人心。可是一想到這些看起來義正詞嚴的老家夥們,爲了門戶之見,爲了個人恩怨,竟置朝廷危亡于不顧,軟下的心又陡得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