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閣老,這……”
周延儒哪裏有功夫和那太醫廢話,呵斥道:“還啰嗦個甚?趕緊爲聖上診治。”
太醫見皇帝這幅樣子,心中早就有了不詳的預感,在皇帝身上折騰了一陣子之後,整個人頓時又如堕冰窟一樣。
“閣老,皇上,皇上他中了風疾!”
盡管早有預感,周延儒也驚得身子晃了兩晃,想不到正當盛年,年富力強的皇帝,居然就中了風疾。
驟然間,他又将目光掃向了皇帝身邊的幾名宦官,宦官們害怕擔責任,紛紛跪了下來,痛哭流涕的求饒。
太醫當然不能放棄搶救,同時又詢問着:“皇上今日,今日可有甚異常?”
一衆人将頭搖的和貨郎鼓一般。這時,殿中當值的一名内侍宦官忽然一拍腦門失聲道:“萬歲爺在太陽将落山時,在外面的石階上摔了個跟頭,摔的不輕,難道是……”
“摔了何處?”
“當時看的不真切,萬歲爺又立馬起身,是以,是以奴婢便沒敢多問……”
一邊問,太醫的手已經伸向了朱由檢的腦袋,若在平時哪個敢碰天子之頭。此刻一雙滿是皺紋的老手則在天子朱由檢的頭上反複揉捏着,半晌後終于定住不動。
“閣老,就是這裏,有一片淤腫,皇上的病,或,或許果真因此而起。”
周延儒也顧不得君前失儀,反正朱由檢已經昏迷不醒什麽都不知道了,便也探手在他後腦摸索了一陣,果然觸手處有一片明顯的淤腫。
同時,他也不由得暗暗苦笑,堂堂大明天子,因爲摔了一跤,便發了風疾,眼看不死也得成了廢人一個,傳出去豈非将成天下人口中笑談?
到此,周延儒心中猛的咯噔一下,他意識到,這是個絕佳的,千載難逢的機會。盛年之君突遭不幸,那麽他将很有可能成爲身具擁立之功的重臣,權臣……
“速去,速去請皇後來主持大局。記住,不得對任何人吐露皇帝的病情,否則老夫誅你九族。”
被點到名的内侍宦官哪裏敢耽擱,出了文華殿一溜小跑着便往皇後寝宮。這等事,僅有周延儒和一個半死不活的皇帝可不行,重點在周皇後與年幼的太子身上。
隻要能在第一時間打動這對母子,周延儒的定策之功便穩穩的揣到了懷中。
不到一刻鍾的功夫,周皇後便也慌慌張張來到了文華殿,看到皇帝面色慘白的躺在龍椅上,身子晃了兩晃,便搖搖欲墜。
“皇後娘娘……”還是周皇後身邊的宮女手疾眼快,緊緊的扶住了她。
周皇後穩定了一下心神,盡管心憂如焚,不知丈夫生死,但在家奴和外臣面前,皇後最起碼的體面還要強撐着維持。
“閣老,皇上這是怎麽了?”
周延儒搖頭歎息,隻說了兩個字:“風疾!”
周皇後花容失色,仍強作鎮定。
“皇上的病情……希望,究竟有幾何?”
周延儒望向了一旁束手無策的太醫,太醫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隻好模棱兩可的斟酌着話語。
“自古風疾者,将養得當也有恢複如初……”
周皇後緊走了進步,來到龍椅邊上,伸出手去探朱由檢的臉,入手處卻一片冰涼。此時,早有内侍宦官捧來了錦被與褥子,鋪蓋在朱由檢的身上身下。
“你隻說,皇上的病究竟還能不能恢複……”周皇後不耐煩的打斷了太醫的啰嗦。太醫哪裏敢說實誠話,見皇後一連聲的質問,臉上的汗珠子噼裏啪啦往下掉,身子一軟就跪了下來,“臣死罪,臣死罪!”
“殿下,此時當即刻召太子侍候左右。”
一言驚醒夢中人,周皇後心憂丈夫安危早就亂了方寸,聽到周延儒的建議後,也陡然醒轉。皇帝此時生死不知,太子随時都有可能承繼大統,此時自然要喚過來的。
皇太子朱慈烺早在崇祯十年就已經出閣講讀,現在居住在端靜殿。周皇後轉身招來自己的親信宦官,交代了幾句:“去端靜殿把太子領來!”
直到此時,周皇後散亂的眸子裏似乎才有了一絲底氣,丈夫轟然倒下,他還有一個可以依靠的兒子。
“我是個婦道人家,從來也不過問國事,懂得不多,不知朝廷可有成例?”
“成例?”周延儒被問得一愣,這和他預想中有些不太一樣。
“天子病危,太子是否可以代爲監國?”
周延儒颔首道:“理當如此,太子當仁不讓。”
他忽然有種感覺,這個皇後也遠不如她表現出來的那麽柔弱,自己隐隐寄希望的企圖,似乎并不那麽容易達成。
“太子年幼,尚未加冠,一應國事隻能倚重周閣老了!”緊接着,周皇後又補充了一句。
“天子對老臣有知遇之恩,當此之時,老臣定當竭心盡力,鞠躬盡瘁!”周延儒趕緊跪了下來,口中一連聲的說着。
不一會的功夫,便聽到一個公鴨嗓的聲音在文華殿中響起。
“父皇,父皇,父皇怎麽了?”
卻見個半大男孩一溜煙的奔了過來,正是朱由檢的嫡長子當朝皇太子朱慈烺。朱慈烺正處于變聲期,說起話來一副十足的公鴨嗓。他搖着朱由檢的手晃了半天,也不見昔日威嚴慈祥的父皇有半分反應,便又望向身邊的周皇後,“母後,父皇他,父皇他怎麽會不醒過來?”
“太子不要打攪父皇休息,父皇病了,需要休息。”
“母後!”
太子平素裏最聽周皇後的話,但這時也不管不顧了,竟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周皇後卻目光一寒,對左右的内侍道:“太子傷心過度……皇上需要靜養,受不得吵鬧,還不快将太子摻過來?”
兩個宦官便半是用強的将哭泣不止的太子拉了開來。
好半晌之後,周皇後疲憊的聲音才再度響起:“周閣老,當此之時,是否應将閣臣們召入宮中?”
周延儒咽了口唾液,答道:“皇後聖明,正該如此!”
“聽說鎮虜侯也來京了?皇上這幾日天天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