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現在還有一個說法在廣爲流傳,據說黃妸早在兩年前就已經爲鎮虜侯産下一子,現在母子皆隐居于杭州西子湖畔。近年以來,黃勝離開了山西,帶着一衆心腹,傾舉族之力前往應天府,去開拓一條他從來都不熟悉的商路。
很多族中的長輩子弟都對此表示反對,在他們看來,根基之地永遠不能放棄,黃家以蒙邊茶馬貿易發迹,現今舍熟而就生,實在是不明智的做法。
而黃勝近年來一手把持了晉商聯合會,早就成了晉商之首,所掌握的資源亦是前無來者,在黃家的地位更是一言九鼎。
一年前,他召集族中長輩子弟決議此事時,隻說了一點,便阻力盡去。
“蒙邊茶馬,所賴者無非是官府。而現在田部堂的态度暧昧不清,當初鎮虜侯取消的課稅之卡也再山西各地逐漸恢複,我黃家乃至整個晉商聯合會,都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啊。表面上看黃家在山西根基雄厚,但諸位可曾想過,一旦田部堂翻臉,咱們這些平頭子捆在一起又能碾成幾根釘子?”
有族中長輩驚問:“難道,難道田部堂打算背叛鎮虜侯?”
黃勝冷笑數聲,回應道:“田複珍乃大明臣子,背叛之說豈非可笑?”
一句話将所有人問的啞口無言,田複珍自升任山西巡撫以後的動作的确十分可疑,先是下令三衛軍所需鐵廠物資必須現錢現結,否則一律不予發貨。其時,李信剛剛南下應天府,黃勝回到太原後,一力負責三衛軍的武器供給,爲了不耽誤打仗便隻能由聯合商社來出錢。
直到大運河被革左五營斷掉後,田複珍更是将原來從屬于官府的各鐵廠的督辦換了一遍,而且出産的火槍也優先供應給了山西新軍。
山西新軍是田複珍奉聖命,在山西組建的一支完全和三衛軍同等規格,相同訓練方法與作戰方式的軍隊,規模在三萬人上下。而在巡撫衙門有意無意的限制下,黃家與晉商聯合會的處境則日漸艱難,黃勝一直左右逢源也僅僅爲勉勵維持而已,眼看着黃家數年發達道鼎盛的基業就要昙花一現,他又如何能不急?
後來,鎮虜侯在江南的行動一路勢如破竹,大勢底定後,便召黃勝南下。由此,黃勝便如撥雲見日一般,就算阻力再大,也要到南京去。
黃勝的舉族南遷用了足足半年的時間,在他的意識中,黃家已經被烙上鎮虜侯的印記,這輩子都南清洗下去,一旦天下風雲突變,若再将這些族中子弟留在山西,豈非是留給那些人殺頭祭旗的嗎?
在南下時,黃勝的确是抱着豪賭一場的心思,不過等到南京之後才發現,他所負責的竟是一條新興商路,幾乎每月都有數條大海船從大洋之東運載回數不盡的黃金。
新成立的江南貿易公司負責的第條業務線就是負責這些黃金的運送和采辦。黃金可不比鹽鐵,還需要尋找買家,這東西隻要拿來就可以當作錢币使用,堪堪一年時間,江南貿易公司所積累的财富竟已經達到了富可敵國的地步。
而黃勝爲了盡快掌握新大陸的黃金開采地,派出了他的堂弟黃靖親自趕赴美洲,與黃靖同船而去的還有一千個輔兵營調撥的步卒精銳。據說黃靖在抵達美洲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便以中國礦主被殺爲由,向當地的弗朗機人提出了賠償請求,在被拒絕後,又打了一場小規模的戰鬥,最後以弗朗機人的讓步而告終。
爲此,黃勝還專門去信,責備黃靖魯莽,不要壞了鎮虜侯的大事。
豈知鎮虜侯得知此事後,竟哈哈大笑,稱黃靖咄咄逼人,正是一個負責開拓殖民地的合适人選,如果交給一個凡事謹慎穩重之人,殖民地何年何月才能有擴張的的時候?
鎮虜侯在此期間曾大力宣傳,美洲是個遍地黃金,簡直可以比美人間天堂的地方,鼓勵人們到美洲區冒險,不管是誰,隻要發現了金礦銀礦,便完全歸他個人所有,并且三衛軍會提供全方位的保護,以抵禦異域番鬼的觊觎。
最初,人們是心存疑慮的,最終還是有個破落戶子弟因爲欠了一屁股賭債而踏上了遠涉重洋的帆船,不想半年後此人回來竟大發橫财。據他所言,在美洲發現了一座屬于自己的金礦,現在他隻要動動鎬頭鏟子,便有數不盡的黃金到手。
有了這個活生生的例子以後,應天府一傳十,十傳百,竟然有數千名投機者找到了專負責此事的江南貿易公司,打算報名到美洲去探險。
貿易公司爲了鼓勵百姓到美洲去,甚至還許諾,無論發現黃金與否,每口人都會分發美洲的十畝土地作爲獎勵。一時間,淘金熱潮在江南陡得盛行起來,人們往美洲去,絕大多數都不是希冀于将來定居在異國他鄉,而是大賺一筆之後,回到中國來享受下半輩子。
黃勝卻看透了事情的全部,這些人雖然都揣着一個美妙的大夢,但恐怕多數人都将異域的探險中碰的頭破血流。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一股風潮一旦帶動起來,便會以驚人的速度席卷大江南北。
現在幾乎整個江南的人都知道大海之東有個叫美洲的地方,拿着鎬頭随便在地上刨,都能刨出金礦。發财要趁早,趕早不趕晚,那些破落戶們,賭徒們,甚至是待決的死刑犯,和出獄遙遙無期的囚徒們,紛紛被送到了美洲大陸,以此來換取他們夢寐以求的财富和自由。
而就在一切即将步入正軌時,朝鮮國的戰事突然有了重大轉機,《朝清睦鄰友好條約》簽訂,江南貿易公司奉命派駐遼東,一向不過問具體事務的黃勝,出于對遼東的重視,還親自趕了過去,負責租借地的籌建事宜。
不過,據說這個睦鄰友好條約是程銘九在漢城私下裏搞出來的,鎮虜侯此前并不知曉此中細節,爲此鎮虜侯還曾發過一陣脾氣,認爲既然已經占據了優勢,就應該虎口拔牙,将遼東奪過來,甚至推翻多爾衮在清國的統治也是一個絕佳的選擇。
似這等溫吞水的作爲,難不成還将關外的滿清當作一條大魚來慢慢養大不成?最終,一衆心腹卻認爲程銘九的做法實在是老成謀國之舉,對他紛紛表示支持。
奈何木已成舟,鎮虜侯隻能默認了這個睦鄰友好條約,但卻已經生了調程銘九回南京的打算。
黃勝此番北上遼東,一則是查勘地形,爲來年開春設置租借地做好準備,二則也有考察程銘九其人的真實意圖。
畢竟統兵在外的大将,一手負責地方軍政,很容易就會産生驕傲自大的情緒,就算鎮虜侯對他仍舊信任有加,和鎮虜侯綁在同一條船上的黃勝也要親自去查證一番。
在遼東登岸不就,大海就徹底封凍,海船無法通行。黃勝隻能放棄乘船,轉而由陸路向朝鮮國的漢城進發。途中,黃勝特地去了一趟盛京。
此時再入盛京,已經世易時移,身份地位,得到的待遇也今非昔比。
皇父攝政王多爾衮親自接見了黃勝,并拉着他的手叙了好一陣的舊。但這些都是虛無缥缈的寒暄,多爾衮的真實意圖卻隻有一個,那就是借錢。
原來,今冬雪災突起,大量的牲畜被凍死,加上大同宣府等地封鎖邊牆,禁止商人内外流動,關外能夠得到的物資便驟然減半,此消彼長之下,竟成了一個難以彌合的口子。
按照往年的習慣,但凡這種情況是可以依靠劫掠明朝邊牆内地解決的。可今時不同往日,計劃在秋季進行的叩關被朝鮮闵氏篡國打亂了。後來清軍又在朝鮮國内接二連三的慘敗,伐明一事自是休要再提。
随着睦鄰條約的簽訂,又支付出了一筆近百萬兩的白銀作爲先行結清的賠款利息,現在的盛京府庫内可真真是空空如也。
眼看着沒有下鍋之米,偏巧财神爺就來到了盛京。多爾衮盡管在遼東一隅,卻也聽說了江南貿易公司發現了黃金的消息,據說江南貿易公司現在的财富甚至堪比北京戶部。甚至,有可能連北京戶部的銀庫,都比不過江南貿易公司。
其實,北京戶部的銀庫存現不過百萬兩,又怎麽能和日進黃金萬兩的江南貿易公司相比呢!
黃勝呵呵笑道:“攝政王有所請,黃勝敢不答應?不過攝政王也請包涵,在商言商,現在關外物資匮乏,江南卻與之相反,銀根卻緊俏的很,如果借貸款項,利息卻不低了。”
“利息當然要給!”隻要有錢應急,些許利息,多爾衮自然會一口答應。
但黃勝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大是撓頭。
“不過貴國政府在貿易公司的信用并不高,想要借款隻怕會有人質疑貴國政府的還款能力,最後八成會被否決,如果能有一些适當的抵押物,或許還能有轉圜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