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瞬,花清茉心中有些同情文景,但終究此種心情還是消失殆盡。
的确,他隻有尋常人半數之半的光陰,沒有足夠的一生去愛恨情仇。但是,這半數之半的歲月中,他爲了自己玩樂,将太多的人牽扯到了他的棋局之中。或許,花清茉之前,完全不在文景的算計之中,但是自己的出現,打破了這一局面,所以文景才會說,她們不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的一生短暫不假,但是卻将太多人帶入了他設定的軌迹之中。如今,白紫箫,楚玄潇,自己還有其他人,怕是已經無力走出他的局。而且就算在他逝世之後,這個局依舊會延綿下去。
“若你能夠愛起就好了,至少你不會将時間算計到别的上面。”花清茉嗤然一笑,面容仿佛一抹白雪中獨自綻放的櫻色一般,淡雅清美,卻又冷涼至極。“文景,你的一時興趣,當真是厲害,害了我們太多的人。”
“是嗎?文景倒是覺得有趣的很。看着你們一個一個如文景所料一般成就自己,登上高位,這樣的風景是文景短暫一生中最喜歡的場面。”文景說完,便将蕭潇還給了花清茉,轉身離開。
他的背影修長玉立,仿佛一顆挺拔的紫竹。那般的剛毅不折,卻又仿佛可以輕易消散。
花清茉想,他做着一切終究還是因爲太寂寞了。
貓兒臨盆之後,睡了大概一日才醒過來,花清茉将孩子的名字說于她聽,也告訴了她那一蕭姓的意義。貓兒并未反對,隻是說了一句,任憑少主做主。就這樣貓兒女兒的名字定了下來,名諱蕭潇,乳名曉曉。
在貓兒誕下蕭潇後的第二日,便是夜宸雪壽誕。上一年花清茉在外,并未有機會參加,今年回來了,按理還是得去宮中一番應酬。回憶起第一次參加夜宸雪壽宴時的場景,花清茉能夠感覺到的便是物是人非。
見夜宸梅沒有再說話,夜宸雪淡淡瞟了他一眼,随後優雅的一笑,道:“聽說小郡主生的極爲讨人喜歡,德親王妃今日怎麽不将小郡主帶來?”
她身着一襲深紫色金線繡雲紋蜀紗鳳袍,梳着淩雲髻,發髻上帶着一朵赤金雕刻的鳳凰發飾,雍華高貴。鳳凰的口中銜着一串流蘇,最下面追着一塊水滴形狀的紅寶石,豔麗如血的顔色襯得夜宸雪肌膚如玉,白皙動人。
和白紫箫分開之後,花清茉便帶着青狐以及相思去往鳳栖宮。雖說撐傘遮陽,但是六月的炎日還是能夠透過傘的遮蔽,讓人覺得悶熱非常。
夜宸雪的問題一出,鳳栖宮中傳來一陣騷【sao】動。若不是皇後娘娘提及,她們都要忘了。九千歲白紫箫娶花清茉,而花清茉卻懷有身孕。
聽到這話,花染歌不禁轉頭望向花清茉。視線中少女的容顔一如往昔,秀雅精緻,氣質淡然,但是想起那夜的場景,花染歌隻覺得眼前的少女,與自己終是不同。
世人皆知白紫箫是宦官,所以對于花清茉的身孕,自然是好奇至極。不過他們更好奇的是,九千歲爲何會這般容忍花清茉?
淩晏華的事情花清茉也聽說了,她懷孕五個月後不小心流産,宮裏人說她打擊太大,所以神志不清,但這不過是司徒宣的借口,以此鏟除舒郡王在後宮中的勢力。而淩晏華便成了犧牲品,死于其下。
此話一出,夜宸梅立刻被噎住了話,無言以對。縱使人家出生再差,但是德親王就隻要她,她再不悅,又有何用?再說下去,倒是越發顯得自己心胸狹隘。
夜宸梅的聲音落下之後,正殿中的其他人也都竊竊私語起來,其中有甚者還說出了花染歌的身世。不過大約是顧忌着夜宸雪在此,話語倒也不算太過難聽。
當初爲難自己的司徒朔夜早就已經不在,而如今這世間能夠爲難自己的人怕是已經屈指可數。
“回禀皇後娘娘,清茉和四姐一樣,産下一女,喚作雲舒。”花清茉對于鳳栖宮中的議論仿若無聞,隻是很平靜的回答夜宸雪。
随後,她的目光再次轉向花清茉,微微一笑,如牡丹花開,雍容高貴。
此時,花清茉不禁望向花染歌,她身穿淡藍色繡白玉蘭上衣,白藍相交仿佛藍天白雲一般舒适,下身穿着一件月白色長裙,并未繡有繁複的花紋,隻有幾隻蝴蝶隐隐而現,仿佛圍繞她舞動,格外空靈優美。雲鬓之上别着一隻和田紅玉牡丹雕花琉璃步搖,高貴雅緻,不同凡俗。
宮中的妃嫔,一向是死了一批,來了新的一批。雖說上次選妃,花清茉也參加了,但是這宮中妃嫔的面孔,她依舊陌生的很。
走到淩晏華面前,花清茉行禮,聲音溫和涼淡,與一年前似有相同,又似乎很是不同。
到鳳栖宮時,時辰尚早。正對着鳳栖宮正殿大門的鳳座之上,淩晏華淺笑妍妍的坐在上面。
“回禀皇後娘娘,父王和母妃寵愛蘊清,怕太陽毒辣傷着她,便不許染歌和元澈帶她進宮。”花染歌面向夜宸雪,不慌不急的開口,冷靜沉着。
一人是雛鳳,一人是畫眉。雛鳳騰飛九天,畫眉鎖于牢籠。不過,這牢籠是她自己所選,她自己必須護衛。
“本宮去年元池的時候,蕭王妃已經懷有身孕,不知道誕下的是千金還是公子?名諱是何?”
隻見花清茉穿着一件丁香色深紫鑲邊梨花滿地上衣,袖口做的極大,纖細白玉的手臂時而露出,時而隐于其中。下身是一件白色繡垂絲海棠長裙,曳地半米,一片海棠鋪成的裙尾随着花清茉的走動而動,仿佛海棠花不斷飄灑一般,淡雅出衆,清馨動人。
至于玉文嫣,司徒宣終究看在德親王府的面上,饒了她,但卻未放過她的孩子。畢竟這是她與司徒映的孩子,不得留在這世上。而她被剝奪了妃位,一生居于永巷。
“皇後娘娘謬贊,比起娘娘的天鳳之姿,清茉差之甚遠。”花清茉溫淡至極的回了一句,随後坐到了右邊最前面的位置之上。她的對面是花姒錦,旁邊是花染歌,加上她共三人。這甯郡王府的女兒竟然都榮登高位,其他人見着自是不喜。
“四姐,你既嫁于王爺,必然是要面對這些,如何讓這些人開不了口才是你目前該做的事。”花清茉見花染歌面色微白,便知她守這些人話語的影響,不覺開口提醒。
“雖說德親王妃嫁于德親王爺有些時候了,不過在今日之前很少見德親王妃露面,今日見着王妃總覺得面生的很,不像西王府以及蕭王妃那般出衆奪目。”女子的聲音傳了過來,話語之中略顯不悅以及挑釁。
“蕭王妃免禮,賜座!”夜宸雪聽到花清茉的聲音,唇角不禁揚起,笑容沉靜甯和。她看着眼前許久未見的人,開口說道:“許久不見蕭王妃,蕭王妃倒真是越發的标緻出衆了。”
不過,人重要長大,總要改變。隻是有些變得更好了,有些人變得更差了而已。
見着她這般,花清茉不禁想到當初,真可謂是雲泥之别。
“是啊,小郡主剛剛滿月,的确不宜出來。”夜宸雪聽到花染歌的話,隻是輕輕的點了點頭,眉眼之間似有一絲的不悅,但極少有人能夠看出。
花清茉望了過去,說話的人她倒也認識,便是與她有過交集的夜宸梅,夜宸雪的妹妹,夜相國的四女。她眼中帶刺的原因,十分明顯,不過是因爲花染歌出生丫鬟之女,卻成高高在上的德親王妃,而看她的裝扮似乎還未出閣。相比一番,心中不适,也屬常事。
“雲舒?這名諱是不是太過平淡了?”夜宸雪面露疑惑。
“清茉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四小姐此話說的極對,染歌的确不像七妹八妹那般出衆,出生也比不上兩位妹妹,不過染歌如今已是很好,能夠得王爺傾心相伴,其他的事情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花染歌溫和的回答,笑容浮于面容之上。盡是溫婉,盡是娴靜。
此時,花清茉并未立即回答,而是端起一邊放着的白瓷描金牡丹花開茶碗,淡淡的飲了一口後,才出聲。“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任天際雲卷雲舒。這名諱是平淡了些,但寓意好便就好了。”
左右兩邊放置的明紫檀夔龍紋玫瑰椅上已經坐了不少人,有她的熟人。比如花染歌,比如花姒錦,比如司徒靜怡,比如楚鸢華,百裏樓萱,當然也少了一些熟悉的面孔,如淩晏華,如玉文嫣。
“如此聽來,的确不錯。”夜宸雪看似很滿意的點了點頭,随後看向花姒錦,出聲道:“西王妃眼下這都四個月了,不知道可給孩子取好名諱呢?”
“回禀皇後娘娘,王爺說若是世子便喚作司徒曦,晨曦的曦,若是郡主也喚作司徒惜,憐惜的惜,音同義不同。”花姒錦開口,聲音猶如出谷黃鹂一般清靈悅耳。她擡手附在自己隆起的腹部,唇角的笑容絕美而又滿足。
能夠爲他誕下孩子,是她此生最開心愉快的事情。
望着花姒錦這般幸福的模樣,花清茉的雙眸之中浮現出一絲說不出來的薄淡笑意。可惜了司徒恒爲這想好了名諱,不過這名字怕是要浪費了。
無論是司徒惜,還是司徒曦,最後都會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