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似乎比他處低了更多,看起來很是壓抑。行路之時,風沙不斷襲來,天空也在碧藍以及灰黃中不停的變換。
所行之處,皆是寸草不生,荒涼死寂,有的隻是沙石、枯木、以及動物或者人早已發白的骸骨。
在沙漠上行了大約三日,白紫箫一行人到了漠北千裏荒漠中最爲古老龐大的樓蘭古城。據說這座城池在漠北已有上千年光景,與延續千年的逍遙國同出一時。
進了樓蘭古城中,裏面的繁華喧鬧,與周圍沙漠的荒涼死寂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說是兩種不同的場景。土生于此的樓蘭城人,從沙漠上過路的商旅,無家可歸的浪人,各種各樣的人混合在了一起,組成了如今樓蘭的一道特殊的風景。
穿過冗長喧嚣的街道,白紫箫停在了一座院子的前方。樓蘭城的建築因爲要顧及着風沙的侵襲,所以與外面很是不同,花清茉初次見到時覺得很奇怪,不過看着看着倒也習慣了。然而,眼前的這座院子,與其他地方的院落有些相似,門口高高的紅木匾額上,燙金色的三個字,昭示着主人的姓氏。
樓府。
應該是先前有人通知過,樓府的大門敞開,門口站着一對年輕男女,男子身穿白衣,女子則是藍衣淡雅。
“下來吧!”白紫箫下馬之後,走到了花清茉的馬前,伸手向她。隔着臉上帶着金絲面罩,花清茉有些看不輕白紫箫的面容。但隐隐約約間,她看到他的唇角,笑容依舊,妖華魅惑。
“嗯!”伸手向白紫箫,花清茉從馬上下來。她未像白紫箫以金絲面罩遮擋風沙,用的是雪玉蠶絲制成的帷帽,其效用倒也不差于白紫箫的金絲面罩。
“他是樓蘭人?”花清茉有些詫異,不過想想文景那樣的人竟然會培育樓蘭古城城主,想來也是因爲這裏是他故裏,是他出生的地方。
此時,樓夜白轉頭看了看身邊站着的女子,出聲道:“這是内人楚夢甯。”
走進樓府,樓夜白親自帶着他們去往休息的院落。
夜裏,花清茉和白紫箫剛睡下不久,外面便傳來一陣陣風沙狂舞的聲音。沙石打在牆壁之上,簌簌作響,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響亮。
兩人攜手,走向樓府,幽雲十六騎以及楚向白等人随後而行,衆人馬匹皆被樓府的人牽住,準備從一邊的側門牽入馬廄。
說完之後,花清茉突然想到白紫箫以前說文景是他第一個朋友。如今想來,那可能隻是他的一場戲罷了。
白紫箫說的對,他們還需要在這兒呆上一些日子。所以,對于這樣的夜晚,她必須習慣。
人都是需要歸處的,即使他和樓蘭都已經千般變化,這裏仍然是他的故鄉,是他曆經千年時光,也無法丢下的東西。
“你們千裏迢迢來此,應該也累了,好好沐浴休息一下,有什麽事明日再說倒也不算遲。”
“嗯,茉兒知道了。”花清茉往白紫箫的懷中靠了靠,聲音輕了下來。
“樓蘭古城一直如此,白晝裏時光晴好,夜裏便是經常風沙不停。你若是睡不着,本督主便陪你做些可以快些入眠的事情。”白紫箫的唇慢慢的移到花清茉的耳側,聲音冷寒如冰,但卻透着一種罂粟的氣息。他的氣息慢慢往下,仿佛藤蔓一般在花清茉的脖頸處纏繞。
“過幾日你便會知曉,如今不用這麽急着問本督主。”
“楚夢甯?”白紫箫聽到這名字時,唇角的笑容微深了深。他的視線轉向站在樓夜白身側的楚夢甯,漆黑的眼瞳仿佛深及萬裏的海底,幽暗無光,寥寂深遠:“樓夫人,本督主有一相熟之人,他的表妹也喚作楚夢甯,他是天垣之人,與樓蘭相距甚遠,想來你與他表妹應該隻是同名,對吧?”
生于樓蘭,歸于樓蘭。
進了房間,裏面的擺設雖然與外面的地方有些不同,不過看起來倒也清幽别緻。因爲要抵制風沙侵襲,這裏房間的窗戶都隻有一本普通書籍大小,所以房間中看起來格外幽暗。
“如此夜中,九千歲還有這個閑情逸緻?”花清茉感覺到脖頸處溫熱的氣息,并不熾熱,但是似乎卻能夠将她燃燒起來。
此時, 白紫箫背對着花清茉,似乎是在看窗外之景。而花清茉話音落後,他便轉過了身。
或許是因爲房間中太過昏暗,而通過窗戶透進來的光芒又似乎太過強烈。光芒照在白紫箫的肌膚之上,是一種恍若透明的皙白。他望着花清茉,唇角的笑容邪魅,依舊是那種妖到極緻的蠱惑。
聽到白紫箫的話,楚夢甯的表情明顯的滞了滞,她動了動,還未說話回答,樓夜白便出聲打斷。
“不算朋友,我和他不過是境遇一樣,都是從小便被文景,按照他的意願培育長大。”白紫箫擡步走向花清茉,唇角的笑意越發的妖邪詭異。他坐到花清茉身側,手攬住花清茉的肩膀,将她摟入懷中。唇慢慢附到她的發上,緩緩下移,直到落在她的耳廓上時,方才停止:“僅僅是同命,罷了。”
“樓城主。”花清茉望着樓夜白,輕輕的笑了笑。樓夜白的容顔完全無法與白紫箫的天人之姿相較,甚至連雲邪、楚向白等,他都比之不過。不過他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沙漠中的一滴甘泉,舒服而又幹淨。
“哦!”花清茉點了點頭,微微沉默了下,再次開口:“紫箫,你和樓夜白可算是朋友?”
聽到花清茉的話,白紫箫并未立刻回答,他低頭吻了吻花清茉的額頭,聲音冷漠:“逍遙國第一任國君據說出自樓蘭古城,這或許就是文景一千來護衛樓蘭,讓它不被風沙侵蝕的緣由。他在外遊蕩多年,卻時時記挂着故裏,倒也算是情深義重。”
“的确,趕了這麽久的路,本督主是有些乏了。”白紫箫知道樓夜白是在爲楚夢甯掩飾,他對于這些人的恩恩怨怨并無興趣,隻是那人他甚爲欣賞,所以便随意問了問。
運由天定,命由自己。
望着樓府前的白衣男子,白紫箫唇角輕揚,笑容華美妖冶:“多年未見,你還是未有任何改變。”
“你倒是變了不少。”白衣男子笑着回答,聲音和漠北一貫的死寂孤涼很是不同,反而有種江南春雨的素雅淡靜。他看了白紫箫一眼,随即轉向花清茉溫潤的目光像是平淡的水一般。“這是尊夫人,如今天下盛傳的女帝花清茉?”
“沙漠荒涼之地,你的消息倒是挺通的。”白紫箫并未親口承認,但是他的言語倒是默認了白衣男子的問題。他側首看向花清茉,向她介紹:“茉兒,他是樓蘭古城的城主樓夜白,與我年紀相仿,我們是在同一年被文景吩咐手下送到軒轅塔。自離開軒轅塔,大概有二十年沒見了。”
見花清茉沉默,白紫箫也沒有說什麽,隻是輕輕的撫着她柔軟細潤的長發。懷中的花清茉安靜如水,就像是時光一般,雖然推着世人向前,但是從來不會幹擾世人的命運。
依偎在白紫箫懷中,花清茉聽着風沙舞動的聲音,突然有些睡不着了。明明趕了這麽久的路,她疲累的緊,可是聽着外面的聲音,她卻不知道爲何一點倦意都感覺不到了?
“文景培育他的目的與你,與楚玄潇似乎并不一樣,對嗎?”花清茉擡頭,由于她的臉靠在白紫箫的胸膛,所以她能看到隻有他尖削優美的下巴,以及豔色薄唇上的邪佞笑容。
此時,花清茉不禁有了一個想法。她在想,文景是否會在死之前回到這兒,暫時眠于此處的黃沙之下,等待下一次的重來。
“紫箫,我們來樓蘭到底是要做什麽?”花清茉坐在羅漢床上,目光凝視着白紫箫的背影出聲詢問。
走到門前,白紫箫伸手取下面具。他穿着天青色雲紋錦袍,身後披着一件玄色披風,身長玉立,風神朗朗,面容絕豔優雅,尊貴無雙。
“确實沒有那個閑情逸緻。”白紫箫笑了出來,聲音在花清茉聽來有着一種說不出來的邪佞之氣。他的氣息慢慢遠離,不過抱着花清茉的手卻越來越緊。“乖乖睡覺,我們還需要在這兒呆上些日子,得習慣這樣的夜晚。”
“是二十二年。”樓夜白出聲糾正,随即他對着花清茉點了點頭。“白夫人,在下樓夜白。”
風沙整整一夜未停,不過花清茉和白紫箫聊過之後,她倒是睡得極好。
翌日,花清茉醒的時候風沙已停,不過院落中間積累了一層厚重的沙石。用完早膳之後,白紫箫便帶着楚向白等人出了樓蘭古城,而花清茉則是留在樓家。
她和樓夜白說了一聲,便去了樓家的藏書閣,她想找一些關于樓蘭古城的事情。
此次,白紫箫雖然帶她一起同行。但是對于來樓蘭此地到底所爲何事,他卻沒有開口多言。所以,花清茉想要了解樓蘭,看看能不能從中發現什麽蛛絲馬迹?
樓蘭建城已有一千一百五十年,真的可謂是千年古城。據古籍記載,樓帶附近原本是一片綠洲,青草悠悠,綠樹成蔭,在樓蘭古城北方一百米處曾經是一處湖泊,名爲胧月湖。而在胧月湖邊,種滿了血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