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歲月前行之際,不變的是天,不變的是地,不變的日月星辰,不變的是山川湖海,但是唯有人,永遠不可能不變。
花清茉的言語,将在此大多數人的心境打亂。當現實的殘酷,逼迫着自己,去做自己完全不願做的事情時,一切就像是一個無法見底的漩渦。你掉入其中,便掙紮不出,無論怎麽盡力,都隻是徒勞無力。
沉默的當下,楚彥謙的手再次附到花清茉的頭上,指尖微動,溫潤的肌膚似乎在花清茉長發微涼的觸感下,變得清冷很多。
“一個小女子,就不要一天到晚打打殺殺,這些事情由我們男子做便好。”楚彥謙開口,唇角的笑意放肆邪氣。
聽到這話,花清茉擡頭看了楚彥謙一眼,輕笑了笑:“表哥,戰場可不分男女,敵人也不分男女。”
“是嗎?那我怎麽不見女子上陣殺敵?”楚彥謙的語氣依舊随意至極,如風一般,毫無痕迹可尋。他似乎故意避開了花清茉剛才言語的最後,隻着重提及關于戰場之事。
花清茉自然注意到他言語的用意,知道他仍不願将自己當做敵人,便也沒有再開口說些什麽。她看着楚彥謙,突然覺得他似乎和之前有了細微的差别。
他身着白色錦袍,袍上未繡有任何紋樣,隻袖口做的極緊,緊貼于手腕之上。腰間系着相同錦綢的腰帶,上面嵌着一顆血紅色的寶石,錦袍之外,穿着一件竹葉青色的薄紗披風,此時披風随風而行,猶如延綿浮動的草原一般,清雅幽然。
楚彥謙的穿着與尋常時刻并無多大差異,隻是在他的腰間佩戴着一柄長劍,劍鞘之上镂空雕刻着極爲特别的花紋。
如雲千夢,在愛與恨中矛盾,最後選擇了恨。
自己所有的痛苦以及不幸都是他們帶來的,沒有道理,他們幸福,她自己一人獨苦。
如風疏用,爲了貓兒可以替自己送命。
對于華朝的那些人,她很了解,一旦他們下定決心,那麽必然會丢棄曾經對自己下狠手。現在看起來隻有這些人出現在她的面前,但是在暗處隐藏的人卻多到讓她覺得好笑。
“總要這般,早一些,晚一些并無任何區别。”
有些人可以爲了情之一字,丢棄一切,但有些人不能。司徒元澈他們,承擔了太重的責任,承擔了先輩的期待,他們不可能像白紫箫等人一眼,恣意人生。
司徒元澈這樣問,到底是爲何?他是知道了什麽嗎?
如白紫箫,創造一個亂世之國讓她平定。
“司徒恒,司徒元澈,司徒元佑,楚彥謙。”花姒錦分别看了這四人一眼,視線最終還是落到了司徒恒的身上。她的話像是對他們四人而言,但是更像是說于司徒恒一人聽。“司徒宣應該已經下旨了,你們是決定遵循聖旨,還是其他。相信大家都能猜到,這些日子與臨月一起攻占華朝天下的人是誰?”
“這是要與表哥劃清距離嗎?就算必須要這般做,如此急切做什麽?”楚彥謙看着花清茉,笑着詢問,語氣和神态依舊未有任何改變。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到了花清茉的身上。溫和,無奈,苦痛,疏離,仇怨,應有盡有。
花姒錦的言語毫不掩飾的将幾人不想揭開的現實拆穿,那鮮血淋漓,帶着絕望苦痛的現實。
對于衆人關注的目光,花清茉仿若不知,她隻是靜立在原地,沉默無言,目光看向前方,神态仿佛被雲霧缭繞的山巒一般,悠遠幽寂。
“嗯。”司徒元澈點了點頭,神情極爲認真。俊美的面容上劃過一絲陰暗,他垂了垂眸,開口:“在我們真正成爲仇敵之前,我想問你,九千歲到底是何人?”
“多日不見,楚世子還如當初一般,喜歡開玩笑,說話不正經。”花姒錦對于楚彥謙的話隻是笑了笑,語氣并不算友善,甚至還有些帶着刺兒。
君子如玉,安然泰若。
見花清茉不言,楚彥謙也就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拍了拍她的頭,放下手來。随即,他看向花姒錦,笑了起來。“呦,這不是咱們西王爺的王妃嗎?多日不見,王妃當真是越發的美麗動人了,本世子看着都不禁要心動起來。”
“花清茉。”此時,一直沉默未言的司徒元澈開口,他擡步走向花清茉,在差不多的距離時停了下來,不遠不近,極度合适。
花清茉說完之後,向後退了幾步,與楚彥謙分開些許距離。
哎,今日他就得冠上不肖子孫,叛國之賊的名号。怎麽辦?他好緊張啊!
此時,花姒錦突然覺得,即使華朝将滅,榮華不再,司徒恒依舊高高在上,風華依舊,花清茉亦是,有白紫箫寵她愛她,将她當做掌中寶。而自己卻天地翻轉,墜入了無間地獄,飽受折磨。
他們如今還是仇敵,若是太過親近,或許會給楚彥謙帶來不幸。
隻是,人在相信現實之前,總有奢望。
“是,的确是,與臨月一起攻占華朝疆域的是我。”花清茉溫和的聲音如初,平然安寂的語調未見絲毫變化。“夫唱婦随,他想要華朝,我自然與他一樣,也想要。”
看到這劍的瞬間,花清茉隻是笑了笑,依舊沒有說話。楚彥謙并無佩戴劍的習慣,他會佩劍,隻是因爲他即将出手。
是,他們都清楚,他們的敵人倒地是誰?
這個她唯一在乎,卻又恨着的男人。
“西王妃真是說笑了,茉兒有九千歲守着,無需我們多管閑事。至于我們的敵人,大家不是有目共睹嗎?是梁王以及臨月。”楚彥謙俊雅的面容上,笑容随然淡定,而他更是極爲從容的睜着眼睛說瞎話。
“他便是他,什麽到底是何人?德親王爺此話當真是好笑。”花清茉的神态看起來未有改變,臉上的從容笑意也沒有消去半分。隻是,她的眸沉了幾分,隐于袖袍之中的手指也不禁動了動。
“德親王爺有事?”花清茉看着司徒元澈,極爲輕松的笑問他。
自然,花清茉不是在思慮什麽,她隻是在拖延時間,等待幽雲十六騎的到來。雖然暗處還有人保護她,不過如今這時刻,她并不想用白紫箫手中的實力,她想要用自己手中的實力挫敗他們。
比起自己的心,自己的感情,責任與期待永遠最重。
見花清茉這般,楚彥謙并未再說什麽,他的視線看向鳳胤,隻見鳳胤對他輕輕颔首。
司徒恒依舊一身月白錦袍,光華高貴,絕美的容顔在明日的光輝下猶如盛放的芍藥一般,美到了極點。他神态如初,好看的唇角帶着一抹淺薄的微笑,漆黑的眼眸看起來溫潤安良,但是擡眸間卻又帶着一抹犀利的光。
沉默了片刻,花清茉微微擡眸,目光看向花姒錦,輕輕的笑了起來。
說完這話之後,花姒錦便沒有再關注楚彥謙,她的視線,她的目光全部落在了司徒恒的身上。
于此,花清茉隻是點了點頭。
她的笑容溫和柔暖,卻又含着一抹冷冽,似白梅,清雅靜清。女子面容白如冬雪,透着清亮淡薄的光彩,宛如黛藍夜空下清澈的月光,宛如高山流水中舒緩的琴音,宛如峻嶺斷峰上獨放的紅花,宛如連連潮浪中波動的扁舟,宛如料峭初春破曉之時映入日晖的皚皚白雪,瑰麗絕世,淡然入骨。
話音一落,花姒錦冷冷的笑了出來,神态嘲諷。她慢慢側身,看向花清茉,聲音清脆悅耳,卻又含着殺冷之意:“七姐,楚世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說話沒幾句能夠使人信服,不知道你對于我們剛才之言,有何感觸?”
每個人對于感情的态度都是不一樣的。
或許,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悲哀。
如楚玄潇,終究選擇與雲千夢一人偕老,可惜太遲。
雖然楚彥謙行事作風不正,說話很多時候不正經,不過花清茉知道,他很關心自己。或許以後都無法像曾經那般談笑風生,但至少,不要因爲與自己的血緣之情,傷害到楚彥謙。
“好笑嗎?”司徒元澈的表情比曾經的任何時刻都要凝重,漆黑的瞳眸更是沉暗如墨,看不見一絲的光亮。身上穿着的玄色長袍,陰沉無邊,袍上金線繡出的團紋更是在一片陰暗中添加了一抹說不出來的濃重詭異。
他看着花清茉,唇緊緊的抿住,表情似乎又凝重了幾分。良久,他的唇上泛起一絲慘暗的白,而在這時,他又開口了。
“華朝九千歲,臨月六王爺,這兩個身份看起來并未有任何沖突,但是……”司徒元澈的聲音落下,目光看向一邊。他的手從袖袍中慢慢的伸出,細潤煥白的指尖此時看起來有種說不出來的慘白。
他擡起手,輕輕的一動,先前與他們一同前來,但是卻沒有靠近的侍衛走向這邊,當他們靠近之時,最前方的一人讓花清茉身子猛然滞住
那是方姥,亦是青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