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歲在華朝的威望早已經高于皇上,或許是因爲畏懼,但是究其結果而言,的确是如此,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在這裏浪費精力。”夜拂徽依舊看着遠處寥寂的天空,意味深長的開口:“這些日子,老夫才真正明白,九千歲想要華朝的天下,根本是探囊取物,無需花費什麽心神。隻是他并沒有如此,而是将他手中的一切交予你,清茉,你覺得九千歲這樣做到底意味着什麽?”
夜拂徽的話讓花清茉表情沉凝下來,不得不說,他的此番言語,确實很有道理,也引得她不得不去在意,不得不去深思。
一直以來,她都很聽白紫箫的話,很少去違背,但是就如今的情景來看,白紫箫或者是在等自己不聽話,等自己主動去反抗他。就像是在父母在等着孩子,主動走出自己的懷抱,主動迎接外面的風霜苦楚,阻礙磨難一般。
“老師,你覺得紫箫将華朝的一切交給清茉,是想讓清茉替他攻下華朝的江山嗎?”思慮了片刻之後,花清茉看向夜拂徽,溫和甯安的聲音之中有着些許的疑惑以及不确定。其實,她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隻是人在無法十分确定之時,總是習慣性的讓别人給予肯定,花清茉也不例外。
“清茉,老夫覺得,九千歲大可以征途華朝江山,得到華朝之後再去臨月,但是他沒有這麽做,而是将混亂不已的華朝丢給了你,如此的做法的确有這樣的意思。”夜拂徽伸手撫了撫自己有些發白的胡子,語氣很是認真。華朝各地叛亂,這一切都是九千歲暗中操控,但是以九千歲的深謀遠慮來說,華朝應該有三之二的城池都已經在他的掌控之中。
如今,他讓一半城池叛亂,将華朝攪得天翻地覆,如此的行爲,不就像是制造一個亂世嗎?
但對于這個亂世,他并沒有主動征途,而是将一切丢給了花清茉之後,去了臨月,如此的舉動隻有一個可能。
他創造這個亂世,是想要花清茉平定。
換句話說,華朝如今的動蕩不過是九千歲給花清茉制造出來的阻礙。
“二姐。”花清茉溫淡的喚了花夕瑤一聲,随即便轉過頭,繼續看向前方。如今甯郡王府也算是七零八散,家破人亡,對于花夕瑤,花清茉如今也不想做什麽。況且,她是夜祯的續弦,若是她有任何不軌之心,夜祯必然會發現,用不着自己出手。
遠方的天空之中依舊無雲幽藍,空寂深遠,偶爾天際邊會掠過幾隻飛鳥,爲這一片空寂添加了活潑動人的筆墨。
“是啊,深海藏蛟,蛟化爲龍,終有一日會飛升于天。”沉默了許久之後,花清茉喃喃的開口,聲音溫和卻又帶着一絲說不出來的沉然。
話音一落,花清茉詫異自己的回頭望着身後的花夕瑤,神情之中有着說不出來的驚訝。她倒是沒有想到,花夕瑤竟然也看得這麽清楚。
擡步走進正廳,花清茉身上穿着的雲白色鑲銀絲柳絮花瓣長裙随着她的步伐輕揚而起,仿佛春風浮動弱柳、百花随風而行,一派甯然美好的場景。
“清茉,老師年紀大了,能夠等待的時間不多了,不過還好你并未讓老師等待太久。”夜拂徽也是一笑,笑容穩重如山一般。他望着花清茉,完全沒有隐瞞的詢問:“清茉,你既來此,便是已經下定決心,對于老師和祯兒之前所言,清茉你覺得如何?”
“二姐,你覺得幽州如何?比之臨安城如何?”花清茉側頭,看了花夕瑤一樣,别有深意的說道。
人生,總有起伏。
她太過認真,以緻于旁邊有人接近都沒有發現。直到那人身上的淡淡香氣傳來時,花清茉才反應過來。不過她知道暗中一直有人護衛自己,所以來人定然是熟悉之人。
看來老師他們父子已經算到了自己的決定。
“是,夫人。”
“蕭王妃,父親說的有理,九千歲大可在得到華朝江山之後與你夫妻二人一同前去臨月,何必如今這樣?讓你與箫茉公主留在華朝,夫妻分離,父女分離。”夜祯見自己父親的話有些勸動花清茉,立刻在此點上下手,繼續勸說花清茉。如今這時候的确是最好的時候,若是錯了這個時機,日後動手必然會比現在艱難很多。
擡頭望向高擴遠幽的天際,花清茉的唇慢慢勾了起來。
夜拂徽和夜祯的話都讓花清茉很是在意,不過終究她還是未下定決心。望着眼前的竭力勸說自己的父子二人,花清茉隻是淡淡的笑了笑,道:“此事容清茉考慮一番,清茉會很快給你們回答。”
雖說她很喜歡幽州,不過幽州的天空和臨安城的天空一模一樣,即使兩地相距甚遠,它們依舊處于同一片天空之下。
“流軒,墨淮。”花清茉站了起來,向正廳走去,溫柔的聲音随着冬日裏的嚴寒,似乎帶着一股涼意。
“她會的,就是因爲她太在意九千歲,所以她會。”夜拂徽望着花清茉幾欲無法看見的背影,隻是意味深長的說了這樣一句話。
紫箫,茉兒偶爾不聽話,你應該不會生氣吧?
望着花清茉漸行漸遠的背影,夜祯有些擔憂的望向自己的父親,“爹,蕭王妃會聽從我們的勸告嗎?她雖然有縱橫之才,但是她太在意九千歲,想要她違抗九千歲的命令,着實有些艱難。”
轉過頭,花清茉首先看到的是一截粉藍色的寬大袖袍,上面印着碎花的圖案。随即,她擡起頭,那是一張她認識但是并不算太過熟悉的臉。
平靜的生活或許會有,但是想要一直平靜下去,這隻是幻想,隻是奢望。
“七妹,過往的事情,對不住了。”花夕瑤望着花清茉秀雅精緻的側臉,滿是歉意的說道。雖說她并未像其他人那樣對花清茉做過太爲過分的事情,隻是爲了避免自己和其他兄弟姐妹的異樣,她也做過一些錯事。如今想來,全部都是年少,全部都是稚幼。
說完之後,花清茉便站了起來,從正廳走了出去。
不消一刻鍾時間,花清茉便從回廊到了正廳,腳步剛至門邊,花清茉便看到裏面坐着夜拂徽以及夜祯,神情突然變得了然起來。
“二姐,以前的事情不必再說了,清茉該報的仇已經報了,該殺的人也已經殺了,所有的事情如今想來都像是黃粱一夢,一場迷醉。”花清茉并未看花夕瑤,隻是靜靜的看着前方,望着遠處遼闊高曠的天際。
“老師,有勞你們等清茉了。”花清茉的言語之中似有歉意,但是聲音卻平靜的猶如徐徐而過的白雲,從容的有些詭異。
在回廊上又坐了一個多時辰,這段時間中的甯靜平和讓她感覺到很舒适,但是她心中很清楚。晴朗的天空之上,可能很快便會烏雲密布,平靜的大海之中,下一秒也有可能波浪滔天。
“屬下在。”在暗中保護花清茉的流軒墨博二人,聽到她的聲音立刻出現在她的身後。
這人便是,花夕瑤。
坐在上方的彩鳳牡丹團刻檀木上,花清茉支撐着臉頰,望向夜拂徽父子,唇角慢慢的扶起一個淺淡的弧度。
花夕瑤未想到花清茉會主動和自己說話,驚訝之餘,她看了看精緻繁華的院落,聲音溫婉而又娴靜:“這裏雖說很好,隻是夕瑤知道,此處太過狹隘,不是公公以及夫君的久居之地,他們很快便會離開。臨安城再差,但那裏卻是争鬥風華之處,是夫君和公公的歸處。”
從正廳中出來,花清茉走向内院。坐在回廊旁側,花清茉靠着身後巨大的漆木紅柱思慮剛才夜拂徽以及夜祯的言語。
自然,這隻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到底是否屬實他自然不能肯定。不過他覺得,這樣的事情,那個恣睢肆意的九千歲能夠做出來。
“召集幽雲十六騎,夜拂徽父子,墨博流傾等人,以及跟随清茉的十多位将領,去往大廳,我有事吩咐。”花清茉說這話時,唇角不自覺浮現出一點笑意,笑容在唇上綻放開來,如花朵一般,但是她漆黑溫靜的眼眸之中,卻看不到一點笑意,有的隻是無底深淵一般的沉暗詭異。
夜拂徽的話讓花清茉,微微沉默下來。
剛才,夜拂徽和夜祯主張擒賊先擒王,先攻下臨安城,再收複華朝各處。此計謀初聞之時,花清茉的确覺得可行。
華朝如今的重兵都在用在與臨月的對戰之上,臨安城守衛必然會有所懈怠,或許很簡單便可以攻下臨安城。隻是,司徒宣會允許這麽大的漏洞擺在面前嗎?
他愛權利,定然會好好守着自己的江山。
“老師之前所言雖然有理,不過攻占臨安城之事恐怕未如想象中的那般簡單。與其着急攻占,不如在這之前先做個攻城試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