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一愣。
謝茗蘊和陳衡等人也是愣住。
“不知姑娘說的是何處?”仵作眉頭緊鎖,疑惑非常。
落銀伸出一根蔥蔥玉指來,指了指腦袋。
仵作頓時恍然!
原來如此……
謝茗蘊反應過來之後忙道:“将頭部細細的檢查一遍,看可有傷處!”
如果傷口當真是在頭上,那麽所有的一切都順理成章了。
仵作不敢怠慢,當即快速的将手套重新戴了上去,重新走到了棺邊,然而剛打算吩咐小徒弟去拿工具的時候,卻又忽然猶豫了會兒,而後看向陳衡,問道:“若要驗查頭部,須得将陳大公子的頭發剃去才行——”
這是必須的,不然根本驗不出傷口的明确。
可是古人有雲,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要将陳甫志的頭發剃去,自然要先經過陳衡的點頭允許才行。
陳衡一咬牙,心一橫,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陳夫人再也忍不住,蓦然轉回了頭去,趴伏在二兒子的肩頭開始哭了出聲。
陳甫言始終緊緊的皺着眉頭。
得了陳衡的允許,仵作自然不會再有任何猶豫,接過徒弟遞來的剖屍刀,小心翼翼地爲陳甫志剃着頭發。
沒多大會兒,陳甫志一頭沾染着冷霜的黑發就被如數剃了下來。
仵作驚呼了一聲之後,便朝着謝茗蘊禀道,“大人,死者腦後有傷!”
或是因爲自己方才的話得到了有力的印證,仵作的聲音略微有些激動。
衆人聞聽,哄然圍了過去。
陳衡站在棺邊,瞳孔頓時緊縮了起來。
“大哥……!”陳甫言看清了那傷勢,堂堂七尺有餘的男兒不免哽咽了起來,而後一拳重重的砸在了棺木上,怒喝道:“到底是誰對大哥下此狠手!”
落銀喟歎了一聲。
月娘看的亦是心驚,出于醫者的本能,她不自覺地就喃喃道:“看着樣子,應當先是受了重物撞擊後腦,再又以利器刺之……”
透過這裏似乎可以看到兇手的心狠手辣。
“這位娘子分析的極對!”仵作看向月娘的眼神有些欽佩,而後又下了定論道:“陳大公子的死因便是在此了。”
“我……我可憐的兒啊……!”陳夫人已經哭得泣不成聲,堂堂一位尚書夫人,當衆悲痛至此,根本再也顧不得半分貴婦人的形象。
哭到後頭,突然眼睛一翻,竟是直直的昏厥了過去。
“快,快帶你娘回府讓大夫診治!”陳衡當即對陳甫言說道,一顆久經磨砺的心此刻也是亂作了一團。
陳甫言應了一聲,片刻都沒有停留的帶着陳夫人和丫鬟回府去了。
方又青卻沒空去理會陳家人此刻的心境,他望了一眼棺木裏的屍首,将視線收回了之後,定聲說道:“由此看來,此案的确跟葉記沒有幹連,應是陳府裏與大公子近身之人所爲。”
分析的真是又精準又快!
落銀不由地在心裏贊歎了一句。
“何以見得一定是陳府裏的人所爲,難道不會是外人潛入陳府蓄意刺殺嗎?”謝茗蘊不大能理解方又青的笃定從何而來。
陳衡卻已經想通了,握在袖中的雙拳發出清脆的聲響。
方又青便解釋道,“因爲陳大公子既然是頭部流血緻死,想來應該流了很多血才是,但是屍體被發現的時候,通身卻沒有一處血迹,也是正因爲如此才沒有人去懷疑陳公子是因爲受了外傷而死的。”
“可……這又如何?”謝茗蘊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跟不上趟兒了。
落銀看向他的表情略有些古怪了起來。
她開始懷疑,謝茗蘊究竟是如何坐上大理寺卿這個位置上的……
方又青的表情仍舊絲毫未變,像是已經對謝茗蘊這種反應見怪不怪,習以爲常了,繼續深一步的解釋道:“處理掉案發現場和陳大公子身上的血迹,還要将一切都布置成飲茶中毒而死的狀況,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兇手必須擁有足夠的時間,其次還要保證着其間不會被人發現——而能做到這些的人,必定是陳大公子的近身之人。”
謝茗蘊聽到這個份兒上,終于算是徹徹底底的明白了過來。
饒了半天,兇手竟然還是出在了陳府内部!
“陳大人心中可有可疑的人等?”謝茗蘊看向陳衡。
陳府裏的事情,自然是陳衡了解的多,先問一問陳衡,總歸不會錯的。
這一下,兇手的範圍就小了許多。
是陳府裏的人,而且九成九是陳甫志院子裏的人,餘下的一成可能便是陳甫志喪命前,最後見過的人。
“犬子待人和善,府裏的人都對他敬重非常…”要陳衡說的話,一時間他是真的想不出來,府裏會有誰對陳甫志起了殺心。
另外,陳甫志大有可能是死在了陳府人的手中這一沖擊,令陳衡頃刻間變得有些恍惚起來。
怎麽會是這樣……
“陳大人不妨先冷靜下來想一想,稍後縣衙的仵作便會被押來,若其肯招供的話,一切自會明了。”方又青朝着陳衡說道,一邊望堂外看了一眼。
“雖然大約已經确定幾位與本案無關,但爲了規矩起見,還請諸位配合此案接下來的審理,若是真相查出,便立即放幾位回去,将鋪子解封。”方又青極能分得清什麽情況下,該以什麽态度對人。
現如今,事态已經逐漸的明朗起來,他對落銀等人的态度也溫和了起來。
落銀自然欣然應下,就算陳又青不說,她也會等到案子結束。
因爲正如她之前所說,兇手是有意栽贓嫁禍于葉記,如若不然隻需在茶水裏下毒即可,根本不必再買通葉記茶鋪裏的人在茶桶裏下毒。
換而言之,兇手不惜冒着會暴露身份的危險,也要雇人将毒藏在葉記,可見是鐵了心要害葉記。
縱然還不知道昨日讓榮寅去查的内奸一事可有了結果,但落銀的一顆心,此時此刻已經安然的落回了原處。
至此,他們也算是真正的洗脫嫌疑了。
月娘更是激動的快要哭出來了,葉流風的表情也有了一絲變幻,似笑非笑,卻足顯慶幸之情。
死裏逃生,不過如此。
落銀嘴角禁不住也浮現了一抹激動的笑意,下意識地找到了榮寅的目光所在,一雙黑溜溜的眼珠子滿都是神采,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榮寅見她如此,亦是勾起了好看的唇角來,眼睛裏帶着幾分逼人的光芒。
怎麽覺得他這笑有些不同尋常的情緒在裏頭?
落銀暗自一問,卻想不出答案來。
或許是她‘大難不死’,一時間太敏感了罷。
榮寅将笑意微微斂起。
“大人,縣衙仵作馮大山帶到!”小吏洪亮的聲音傳至堂中。
“将人押進來!”謝茗蘊一拍驚堂木,豎眉道。
不多時,一名身着京縣衙吏服的男人就被押了進來,年約四十五六左右,中等身材,絲毫不起眼。
馮大山一被小吏松開,就非常自覺地跪俯在地,“小人馮大山參見大人!”
“大膽馮大山,可知自己所犯何罪!”
“回大人,小人……小人不知。”馮大山怯怯地答道,像是根本不明情況。
“哼!陳家大公子陳甫志的屍首可是你驗的?這驗文可是你親筆所寫?”謝茗蘊抖了抖手中的衙門驗文,厲聲喝道。
“這……這确實是小人所驗,小人所寫……”白紙黑字,自然容不得他狡辯。
“那你可知,陳大公子根本不是死于中毒,而是由于失血!”謝茗蘊一雙怒目膠在馮大山的身上,诘問道:“你身爲衙門中人,竟然知法犯法,同兇手勾結,假化事情真相欺瞞官府,該當何罪?!”
“小人,小人冤枉啊!”馮大山一愣之後,忙地喊冤,“此事小人的确不知,當時陳大公子的死狀确實是中毒沒錯!”
“事到如今還敢狡辯,你自己且看看這屍首,究竟是因何而死!”謝茗蘊見他拒不認賬,不由地來了脾氣。
哄誰呢這是?就連一個外行的小姑娘都能瞧出端倪來,他一個正正經經兒的仵作竟然沒驗出來死因?說出去隻怕要令人笑掉大牙了——
“小人定是當時一時疏漏才會犯下此錯……還望大人開恩,對小的從輕發落!”馮大山猛地磕起了頭來。
這腦子轉的倒是極快。
認罪也是認得極快的。
“一時疏漏?”方又青冷冷嗤笑了一聲,“這種錯誤不該是一個仵作能犯下的——你若肯供出幕後之人,本官考慮對你從輕發落。”
馮大山聞言一個激靈,搖頭猶如搗蒜一般,“大人,真的是冤枉啊!小人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更不懂大人所說的幕後之人是誰!”
落銀見狀微一皺眉。
這仵作倒是個不怕死的,甯可拼一拼自己的運氣,也絕不認罪,不肯供出幕後之人。
隻要他一口咬定自己是因爲一時疏漏,大理寺也無法硬治他一個受賄欺瞞之罪——這筆賬馮大山算的極清楚。(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小說閱讀(readnovel。)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readnovel。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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