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就往那裏一站,縱然什麽都沒有說,卻讓他好好地感受了一番,謊言被人當面拆穿的尴尬窘迫和無地自容。
“之前的事情,真是讓徐公子煞費苦心。”榮寅語含譏諷。
他隻要一想到,平白的跟落銀錯失這麽久,甚至可能永遠的錯失過去,心中的怒意就無法平靜下來。
“抱歉……”徐折清盡量使自己有足夠的勇氣面對着二人,聲音裏滿都是自責,“去年的事情,的确是因爲我一己之私而犯下的錯誤……”
罷了,又微微側開目光看向落銀一人,無比誠懇地說道:“落銀,對不起。”
可他自己也感覺的到,這句對不起,實在太晚了一些。
現在他們兩個人都已經找到了彼此。
或許有些事情,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的,不是他一個謊言就可以阻止得了的。徐折清自嘲地想道。
葉六郎大步從廳中出來,就聽得徐折清對落銀說對不起,他不明情況,還當是之前茶莊裏的事情,便重重地冷哼了一聲,說道:“對不起就不必了!起初我們已經跟你們徐家茶莊說的很明白了,從今往後再沒什麽瓜葛!”
徐折清眼中愧意愈濃,已然不知道該用什麽方式來請求原諒。
“落銀,伯父……郡王,之前的事情全部都是我的不對,我知道我沒有資格來求你們原諒……”徐折清說到這裏,看着落銀說道:“但我想盡力彌補這些過錯……”
而至于怎麽彌補,隻要落銀說,他便能去做。
“落銀現在身邊有我。”榮寅往前微微提了一步,剛巧就将落銀擋在了身後,阻隔去了徐折清的目光,而後徐徐地對徐折清說道:“她現下一切皆好,若有不好的地方,也該由我來應對,所以徐公子的彌補,委實派不上什麽用場。”
榮寅說話慣來的直接,這不是個秘密,但像今日這般尖銳,還是極少有的。
落銀望着眼前他挺得筆直的後背,濃濃的暮色渲染一番過後,滿都是說不出的暖意,一時間,覺得心口被感動盛滿。
之前不管經曆過什麽,也不管日後會遭遇什麽,隻要有他在,似乎一切都沒有那麽可怕了。
徐折清站在榮寅三步開外的地方,原本筆挺的身材,此刻卻有一種萬分頹唐之感。
一個月來馬不停蹄的趕路,讓他整個人都顯現出一種疲乏,本是合身的繡白色玉竹青布綢袍,此刻卻顯得分外寬松,一雙溫潤堪比青山綠水的雙眸,已被自諷和慚意覆去。
是的,她哪裏還需要自己的彌補。
自己又能拿什麽去彌補?
此次樂甯之行,他顯得分外荒唐和自取其辱。
可是,他并不後悔。
見到她如今的模樣,他便放心了。
至少,她沒有因爲自己的過錯而真的錯失什麽。
徐盛清晰的察覺到,徐折清身上散發出的情緒,與以往都不同。
再沒有之前的不甘心,而是一種釋然。
徐盛暗下覺得,這是好事。
“叨擾了……”徐折清對着榮寅和葉六郎各自一揖手,作别。
徐盛連忙跟上。
然而剛走出三五步遠,卻又忽然想起什麽似得,猛地回過了頭來,來到落銀身邊,拿出了一封信來,低聲道:“落銀,這是我家少奶奶讓我轉交給你的。”
生怕徐折清聽到似的。
落銀一愣,徐折清的妻子?
她好似沒有見過。
二人根本從無任何交集,她作何要寫信給她?
可來不及多問,徐盛就将那信塞到了她手中,而後便一溜兒煙地朝着徐折清跟了過去。
落銀心緒有些複雜地目送着主仆二人,一前一後地離去。
果真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她沒來得及跟徐折清說什麽話,可轉念想想,她同他,也沒有了什麽話好說。
二人如今可算是同行,日後她若是做大起來,定然少不了生意上的往來。待再見,相互之間便是隻有利益往來的生意人了。
榮寅見她失神,是猜不到她在想着什麽,略有些不悅地皺了眉,“你這是在怪我方才說話太過,将人就這樣趕走了麽?”
葉六郎暗笑着搖了搖頭,不想打擾孩子們的談話,折身回了廳中。
落銀回過神來,擡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胡說什麽呢。”
榮寅打量她臉色的确不是在生氣,适才暗下舒了一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己方才怎麽了,一見到徐折清,就覺得沒辦法心平氣和的對待。
朝堂之上,面臨多大的事情,他都不曾如此無法遮掩自己的情緒過。
大緻是因爲,他不在的那兩年多,陪在落銀身邊的人隻有他徐折清。
所以,才使他分外忌諱。
“快看看這信裏寫了什麽?”榮寅不願再去想這個問題,轉開了話題。
落銀點點頭,将信打開了來看。
素白的信紙折的非常整齊。
展開,便是一行行十分清秀娟麗的字體,透過這字,似乎就能想象的出寫信的主人,定是一副芊芊弱态,卻才氣橫生的女子。
落銀自是沒打算避着榮寅,将信紙攤開在二人中間。
暮色雖漸重,但并不妨礙二人看清信上的内容。
“……這算是什麽狗屁玩意兒!”榮寅竟是忍不住爆了粗口,氣的臉色發黑。
落銀愣了愣,旋即忍不住笑了兩聲,擡頭白了他一眼,含笑說道:“你至于嗎?這徐夫人也是因爲不知曉内情才會如此,又無惡意。”
榮寅就“哼”了一聲,而後道:“不知曉内情也不帶這麽亂點鴛鴦譜的!”
罷了又忍不住氣沖沖地責怪了一句,“這徐家的人當真是一個比一個喜歡自以爲是!”
“哈哈哈……”落銀禁不住笑了起來,不知怎地,就是格外喜歡瞧見他這孩子氣的一面。從不在外人面前表露的一面。
至于方秋言在信中說了什麽,并不難猜想。
洋洋灑灑地寫了一大篇,然而統共就兩個重點,其一是她不想見徐折清日複一日的郁郁寡歡下去;其二則是,她希望落銀可以随同徐折清一起回去。
言語中表露出來的意思很明确——想讓落銀嫁入徐家,同她一起服侍徐折清。
将徐折清當做了一方天地來看待的方秋言是不知,這天下有哪個女子不樂意嫁給徐折清的。
同榮寅就着信上的内容又說了幾句之後,落銀微歎了口氣。
從這字裏行間,方秋言雖然沒有明說什麽,但對徐折清深重無比的愛意卻溢于言表。
确也是一位癡情到了沒有分寸的女子……
※※※※※※
翌日,樂甯遭遇了一場終年不遇的大霧天,清早時分,日光未沒冒頭兒,樂甯城籠罩在一片氤氲的白霧之中,遠遠一望,似幻還似虛。
“不好了!”
一聲厲喊劃破了沉浸在寂靜之中的葉宅。
肖肖提裙飛奔在院中甬道上,朝着落銀的玉兆院而去。
“小姐!”
眼下尚早,落銀剛剛起牀,院門還未有打開,肖肖推了會兒沒有推開,急的在門外奮力的拍着門環。
落銀正在耳房中洗漱到一半,被肖肖這急切的敲門聲和喊聲給吓得一個激靈,眉心劇烈地跳動了一陣兒,心中隐隐升騰出一種不好的預感,當即連忙用幹毛巾将臉上的水珠擦幹,就大步出了耳房而去。
伴随着一聲急促的開門聲,落銀的聲音随之響起,“出什麽事情了?”
肖肖是個急性子,還喜歡把事情的嚴重性無限的擴大,平素一點小事兒就能讓她急的臉紅脖子粗,而眼下則更甚,額間已然蓄滿了汗水,順着兩頰往下劃着,張口更是急的不行,“小姐,國公府裏頭來了人……說是國公老爺他,他快要不行了!”
“什麽……?!”落銀的臉色頓時慘白一片。
“老爺他半刻鍾前和二老爺去茶園了,我就先跑來告訴您了!”
是了,昨晚落銀跟葉六郎和葉流風商議過,茶園裏有些事情得要人過去看着,葉六郎不想讓閨女太過操勞,便提出讓他跟葉流風過去,因爲不想耽擱鋪子裏的生意,這才一大早地就趕去了茶園料理。
落銀有些怔怔地點着頭,強自讓轟鳴不止的大腦冷靜下來,對着肖肖吩咐道:“我現在趕去白府,你去茶園将此事告知我爹!”
如果白世錦真的有了什麽萬一,葉六郎說什麽也要見上一面才行。
“好!”肖肖定定地點了頭,來不及多說一個字,就轉身跑了出去,還沒十餘步,身形就被大霧給吞沒了個幹淨。
……
落銀趕到白國公府的秋霜院之時,白瑾瑜正在房内哭得撕心裂肺。
況氏也守在牀邊,泣不成聲。端從那悲痛欲絕的面容來看,竟讓人辨不清真假。
白景亭站在牀頭,不發一語,眼眶卻也發紅,唇線抿的緊緊的,似在竭力壓制着内心的起伏。
“祖父……祖父……嗚嗚嗚……”白瑾瑜跪在牀邊,攥着白世錦身上的被角,愈哭愈烈,一張嬌容已經辨不清原來的模樣。
下人将簾子撩開,一進内間,落銀原本急促的腳步頓時就慢了下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小說閱讀(readnovel。)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readnovel。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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