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眼中也是閃過一抹詫異。
榮寅在落銀走出來的一刻便發覺了,現如今見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後,便轉過了臉一瞧,卻也沒有發現什麽不對。
“你是……易城?”那女子卻認出了他來。
易城是他表字,除非極親厚的人才會這麽喊,而當初在白頭山,他則是爲了隐瞞身份才說自己姓易。
“姑娘是……”他确定自己不曾見過這麽個人。
“紀海。”紀海坦然一笑,随即就站了起來,對走過來的落銀從容地打着招呼說道:“葉姑娘,幾年沒見了。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
紀海?榮寅隐隐記起來了,兩年半前在蟠龍山的時候,落銀給他采來了醫治眼睛的草藥,結果卻被紀海私下拿走了,并留下了一千兩的銀票,當時可是把落銀氣的跺腳。
“原來真的是紀姑娘。”落銀口氣不鹹不淡的。
當年的事情雖然已經過去,榮寅的眼睛如今也得以痊愈,可當時她費盡了心思冒着生命危險才采來的藥,就被人這麽不經允許的拿走,落銀覺得總不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去看待紀海這個人。 “真沒想到能在樂甯遇見葉姑娘。”紀海在落銀兩步外的距離站住,郝然一笑,“當年葉姑娘救命之恩……紀海一直深記于心。”
“不過紀姑娘報答恩人的方式,倒是我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紀海白淨的臉上不由地閃過一絲尴尬,“當年私自拿走草藥一事,的确是我不對……隻不過那時候家父中了奇毒,命在旦夕,等着這味草藥救命。”
若是落銀那邊一樣等着救命也就罷了,她也不會做出盜藥之事,可當時她旁敲側擊問過落銀。知曉落銀要拿這藥救的人,并非急用這藥,且不會妨礙到性命安危,故她才下了決心将藥帶走。
聽她說是因爲家人中了奇毒。臉色顯然不似說謊,畢竟事到如今她亦沒有撒謊的必要,落銀的臉色不禁就稍緩了一些,隻道:“若你當初同我明言,我自也不會見死不救,可你一聲不響将藥盜走,未免太過不妥。”
紀海聽她這麽說,稍愣了一瞬,而後便道:“這件事情是我的錯……葉姑娘如此深明大義,紀海自愧不如。” 由于經常女扮男裝的緣故。以至于她說話舉止間,總透着幾分江湖兒女的灑脫之感,這一點,也是落銀曾經很欣賞她的地方。
聽她這麽說,落銀也就禮貌性的一笑。卻未有再多言。
這件事情,反正已經過去了,不提也罷了。
紀海也有意将這個話題就此撇去,便笑問道:“葉姑娘來此也是沖着這黃金翎的嗎?”
落銀笑了笑,剛欲作答之時,卻聽一道男子的聲音傳了過來,道:“紀姑娘進來之前。難道沒看到這家茶鋪的招牌姓葉嗎?”
“……”紀海怔了怔,随即恍然地笑道:“原來這鋪子正是葉姑娘家開的。”
落銀卻是轉頭過去,微皺起了眉,朝已然走了過來的榮寅問道:“你來作何?”
“來買茶啊。”榮寅無謂地聳了聳肩,一副無辜的模樣讓落銀暗暗咬牙。
“既是來買茶,那便去排隊。”落銀沒好氣地說道。
“我排什麽隊?”
落銀不由地氣結。“郡王也要排隊!郡王也不能随意插隊——”
郡王?
紀海聽到此處不由地驚訝,看了榮寅一眼,是覺得有幾分眼熟……是了,那日皇上帶領群臣拜祭先皇陵墓,她曾于人流中看過一眼。當時便覺得他與當年在蟠龍山那個易城很像,當時還道是自己眼花了。不曾想,真的就是同一個人。
再看落銀此刻同他的情況,便估摸着她從蟠龍山離開之後,二人之間定是發生了不少的事情。
“我隻是想說,待人全都買完之後我再去買。何時說要插隊了?”榮寅似極樂意看落銀炸毛的模樣,眼中含着晃眼的笑意。
“……”落銀無語了片刻,便立即轉身去了櫃台,不再理會他。
榮寅卻是不依不饒,後腳就跟了過去,找了個不算礙事兒的位置,半倚在櫃台前含笑看着她。
紀海見狀,掩嘴一笑,而後便重新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坐了下去,目光再次落到葉流風身上的時候,多了幾分思索——方才還覺得隻是相像,而現在則是越看覺得就是了……難道,真的有這麽湊巧不成?
葉流風覺察到那道打量的目光,不由地皺了眉。
“怎麽了?”葉六郎注意到了他這少有的表情。
“無事……”葉流風應付了一句。
葉六郎還是覺得不對勁兒,還想再問的時候,卻覺察到一側正在給客人包茶的月娘,抽空拿手肘捅了捅他。
葉六郎疑惑地看了過去,剛待發問,卻見月娘拿下巴往另個櫃台的方向點了點,眼裏含着些笑。葉六郎探目一瞧,這才瞧見了榮寅,方才實在太忙騰不出心思來注意,這孩子也沒過來跟他打招呼,故他是也不知道榮寅是何時過來的。
此刻就見女兒一臉古怪的拿茶荷裝着茶,葉六郎的臉上不由地也泛起了笑。
本來他還怕兩個孩子的脾氣都太硬,誰也不讓誰,現下看來,倒是不用擔心這個了。俗話說的好,兒孫自有兒孫福,孩子們的事情就讓孩子們自個兒去解決吧。
“也給我來一斤吧!”後頭排上來的客人見葉六郎一臉欣慰的笑,便打趣道:“掌櫃的今個兒開張生意就這麽好,笑的合不攏嘴了啊?”
“哈哈……”葉六郎不住地點頭,道:“那是那是。”
月娘也在一旁跟着笑。
拾香瞅了一眼落銀的表情,再看一眼閑閑地倚在櫃台前的榮寅,不由地也有些發笑——說實在的,能讓師傅露出這種表情的人,她可還真的是頭一次遇到呢。昨日裏已然聽月嬸子說過了,說這個睿郡王,乃是師傅十歲之時就認識的人,大意是情投意合的,隻是中間發了了些誤會。
想到這裏,拾香不由地就了然了,怪不得師傅從來沒考慮過徐東家,原來是早已經有了心上人。感情這回事兒,她雖然不懂,但大緻也明白,也實在不是可以強求的來的。
“……你換個地方站行嗎?”被他看的發毛,落銀終于忍不住嗆聲。
“我站這兒也不礙你的事兒吧。”
“你……”落銀暗自順了口氣兒,方道:“你軍營裏最近不是忙着操練嗎?”
“诶?”榮寅忽然傾身過來,單手肘支在了櫃台上,一臉好奇地問道:“你怎麽知道我近來忙着操練……你在私下打聽我?”
“誰打聽你了!”落銀火燒尾巴一樣立刻否認,卻越發地坐實了心虛的事實。
是的,她的确是私下打聽過了關于榮寅的事情,得知他是夏國現如今最有實權的郡王,手握重兵,因爲其父生前乃是先皇的左膀右臂,威名遠震極受百姓愛戴,手中握着的兵權,上下士兵統領,說是死忠也不爲過,都是随同雍親王出生入死的,歃血爲盟隻聽命于榮家。雍親王當年封王全是靠的功勞顯赫,縱然與皇室沒有半分血緣關系,可放眼朝堂,卻無人敢小觑榮寅。
當今皇上身子每況愈下,宗室安親王勢力漸漸植大,太子勢單力薄,兩邊形成對壘,都是在極力拉攏中立的榮寅。
見落銀如此,榮寅竭力忍笑,他是得有多久沒瞧見……不,沒聽見葉落銀這副口是心非的模樣了?
想到此處,他的神色不禁正了許多,“我知道你心裏有氣,你有氣盡管對我撒出來就是——”
這樣不聞不問,對他視若無睹的态度,才更讓他不安。
落銀卻隻擡頭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時辰不早了,眼見我們茶鋪也要到午休的時間了,睿郡王要買茶便買茶,不買茶就請早些離去吧。”
現下鋪子裏的客人也就剩下兩三個了,招呼完便能去吃午食歇一會兒了。
忙了一中午,大家也都累的可以。
榮寅碰了一鼻子灰,見她根本不理會自己的話,卻也絲毫不喪氣,反而越發地将厚臉皮的精神發揮的得心應手起來,“那也好,我也餓了……就陪伯父伯母吃頓飯吧。”
“……”落銀氣的啞口無言。
拾香在一旁看的忍不住要吃吃的笑,師傅這樣的一張嘴,竟然時常被睿郡王堵得說不出話來,想必這便是一物降一物吧。
這時,恰巧葉六郎忙完信步走了過來,他走到榮寅的身旁,笑道:“中午若是無事,便留下來吃頓便飯吧,這麽久沒見,伯父可是有許多話要同你說啊。”
落銀:“……”
易城佯裝猶豫了一瞬,而後便點頭道:“既然伯父這麽說,那我便聽從伯父的安排吧。”
落銀:“……!”
月娘将手下的東西收拾好,往店内掃了一眼,見客人已經都離去了,卻唯獨有一位身着姜黃色衣裙的姑娘,還坐在一側的茶座上,又見她手邊擱放着包好的茶包,顯然是已經買到茶了,月娘不禁上前溫聲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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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我是有多久沒這個點兒更新過了……(補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