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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她住在何處?”
聽榮寅問起這個,明方華眼中的暧昧更深了,他哈哈笑了笑,揶揄無比地說道:“人家一個姑娘家,我都未曾見過,又哪裏會知道她住在何處?你現在就打聽這個,是不是有些太急了?”
榮寅聽他說不知道,片刻沒有猶豫,更無暇理會他的調笑,就站起了身來,“我先走了,來日再來找你。”
說罷,也顧不得去管明方華的反應,就轉身朝着廳外走去。
“诶!”明方華忙也跟着起身,喊了句見榮寅沒反應,忙又道:“我雖然不知道她住在哪裏,但聽方玉說她名下有個茶鋪,叫葉記茶行!在西雀街上!”
知道茶鋪的名字,又知道在哪條街上,就極好找了。
剛跨出廳門的榮寅腳下稍稍一頓,頭也不回地道了句“謝了”之後,身影就極快的消失掉了。
“……”明方華摸了摸鼻子,一臉的匪夷所思,下意識地自語道:“這個葉落銀,究竟是何許人也?” 難不成是榮寅之前就認識的人嗎?
如若不然,他又怎會在聽到葉落銀三個字的那一刻,突然就失去了自我,方才那副模樣,可真是一點都不像榮寅。
……
西雀街,葉記茶行……
榮寅腦海裏始終萦繞着這兩個詞。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西雀街的,他覺得身邊的一切都變得極不真實,好像是在夢裏一樣,但胸腔裏跳動不息的強有力的心髒,卻是在清楚的提醒着他……是真的,他就要找到葉落銀了。
榮寅在一間店鋪前止了步,擡頭望着招牌上黑漆木底上刻着‘葉記茶行’四個朱紅大字,此刻金烏已然緩緩沉去。餘晖灑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映照出他難掩激動的神色。
然而,此刻鋪子的門卻緊緊的關着。
榮寅上前,叩響了門環。
此刻正是吃晚飯的時辰。西雀街上鮮有人行,這門環擊打木門的聲音,在四周便越發的醒耳起來。
然而門内卻遲遲沒有傳來任何動靜。
莫不是沒有人在?這個時辰,正常的鋪子是該關門了。榮寅在内心想道,然而不免又發了急,他又不知她住在何處,若她不在鋪子中,他又該到何處去尋她? 他不想再等了,一時半刻都不願意等下去。
他要确定,她究竟是不是還好好的活着……
就在這時。忽然聽得了鋪子裏傳來了腳步聲,榮寅習武多年,練就了一副好聽力,故聽得很清楚。
而且……聽這腳步聲,顯然是個弱女子。腳步聲逐漸地在朝着他靠近。越來越近……
榮寅連呼吸都放得很輕,身體也一動不敢動,生怕驚擾到什麽一般。
幾個呼吸的功夫後,便有一陣兒‘吱呀’的開門聲響。
随着門縫被漸漸地放大,裏面的情形也越來越清楚,一張少女的臉龐映入了眼簾,少女并未擡頭。故也沒看到門前有人,隻彎身提起了拎出來的木桶。
“嘩!”
随着這聲音的落下,榮寅就覺渾身一冷,一刹那就回神了過來。
他被潑了……
“啊!”拾香也被吓了一跳,這才看清,門前還站着一個男子!
“公子……您。您沒事兒吧?”拾香面露爲難地詢問道,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剛将茶房收拾好,打算把這桶髒水拎出去後就回去了,誰知道……門前還傻站着一個人。
“公子。不然您進來擦一擦吧?”拾香見榮寅也不說話,就盯着她看,心裏不由地越發心虛。
不是她。
她的聲音,他絕對不會記錯的。
“葉落銀在哪裏?”他問道。
“什麽?”拾香一愣,這個人……怎麽突然張口就問師傅?
“我找葉落銀……”榮寅一瞬不瞬地說道。
“公子您……找我師傅何事?”拾香滿懷着不解,她跟在落銀身邊這麽久,是不知道落銀認識一個這樣的人。
榮寅聽她喊作落銀爲師傅,一顆心即刻就落定了……這麽說,葉落銀真的是在這裏!
“她現在人在何處?”他急不可耐。
“師傅去四觀樓聽戲去了,今日是不會來茶鋪裏了。公子如果找她有事,不妨明日再過來吧?”拾香答罷,看了一眼渾身濕漉漉的榮寅,不免覺得愧疚,“公子真的不要進來擦一擦嗎?萬一染了風寒就不好了。”
春日裏乍暖還寒,太陽一落便越發的冷了。
“不必了。”榮寅剛一聽到四觀樓幾個字,就沒有做任何停頓,轉身走開了。
拾香愣在原地。
這人怎麽覺得這麽奇怪呢,平白被潑了一桶冷水,一個字卻都沒有多說,就好像被潑的不是他一樣……
不過長得倒是極好看的……夏國的男子,長相俊美者真是比比皆是啊。
拾香暗自想了一會兒,是也沒想到重點上去,而後才提起桶轉身回了後院兒。
渾身幾乎濕透的睿郡王,就頂着這麽一副招眼的形象直奔了四觀樓。
四觀樓中此時早已客滿爲患,勿論是大堂的散座兒,還是二樓的包廂,皆是座無虛席,戲台上的戲演的正值最精彩的地方,台下歡呼聲不斷。
偌大的戲樓中,熱鬧非凡,也不愧是爲樂甯第一大戲樓。
榮寅踏步走了進去,目光搜尋在每一處角落,線條好看的薄唇因爲潑水之後吹了冷風的緣故,有些泛青。英俊的臉龐上,時不時地會滑下來一兩滴水珠。
然而一雙黑曜石般的雙眸,此刻卻是黑亮無比,帶着莫大的希冀和難掩的激動。
正沉浸在這出戲上的聽客們,誰都沒有注意到,戲樓裏多了這樣一個人。
二樓之上,一間普通的包廂裏,此刻卻是笑語連連,茶香彌漫。
“這場戲罷了,還有一場,咱們一并看了再回去也不遲。”曾通玄邊望着台上的打戲,一邊将茶盞子單手托了起來。
嘗了一口完罷,便搖着頭啧啧道:“自打喝過了葉丫頭泡的茶,這以後再喝誰泡的茶都沒味道了,這可如何是好?”
曾平康低笑了兩聲,遂附和道:“葉姑娘泡茶的手法兒,上回教給了綠喬幾人,可都沒能學到精髓。”
綠喬是曾府裏的大丫鬟,曾跟落銀學過些泡茶的手段。
曾通玄笑着道:“哎呀,那幾個笨丫頭……又哪裏學得來。”
“這也是在乎日積月累的,多泡幾次便能領悟了。”落銀說着,轉頭往台下瞧了一眼,并無太大的興緻,說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自打她來了樂甯後,大大小小的戲樓也去過不少,有名氣的名角也幾乎都看過,但卻沒有一個能讓她覺得,可以跟七月軒相比的。
或許是先入爲主的緣故。
“今日葉丫頭肯抽空陪我來聽戲,我這個做長輩的,怎麽說也得該表示表示才行啊。”曾通玄半真半假地笑道。
落銀順着他的話兒往下走,就問道:“那曾先生您打算怎麽表示啊?”
“祖父,您這話已經說出來了,可不許反悔,我可也在一旁聽着呢。”曾平康擡手替曾通玄添茶,邊笑說道。
“你這小子,怎地胳膊肘老往外拐?”曾通玄佯怒瞪了曾平康一眼,遂又對落銀道:“葉丫頭說說,有沒有什麽需要我這個老頭子來幫忙的?”
其實曾通玄今年還不到五十,但他卻是習慣的自稱老頭子,落銀順着他,時不時地也喊上一句老爺子。
聽得曾通玄這句話,落銀心底微微一動。
原本是開玩笑的,她不過是陪曾通玄來聽場戲,哪裏需得他一個長輩來表示什麽,但現在經曾通玄這麽一提,她倒是想到了一件事兒來。
“三日後茶鋪開張,曾先生可有空去掀匾?”落銀朝着曾通玄問道,一雙黑杏仁兒一般的眼睛裏帶着祈盼的笑意。
現在的匾額是去年臨時做的挂上去的,真正開張後要用的招牌,她前幾日已經找師傅給刻好了。沒去費勁求什麽大師的手筆,字是葉流浪揮毫灑墨親自寫上去的。
開張是個大事兒,雖然前期的工作做的已然很好,但如果有曾通玄這個大人物到場,想當然的會增色不少。
“既然你都開口了,我又豈有沒空的道理,哈哈……”曾通玄很爽快地便應下了,這本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兒。
曾平康颔首道:“屆時我也随祖父一同過去罷。”
落銀笑着點點頭。
“到時候……”曾通玄剛開了口說了幾個字兒,就聽得隔壁傳來一聲‘砰’的響動,像是房門被猛然推開的聲音,須臾,就聽得有男人驚呼道:“你是何人!?”
好像是被陌生的人推開了房門闖了進去。
“抱歉——”男子略爲急躁的聲音隐隐透過壁門傳了過來,随即就又聽到房門被重新合上的聲音。
“啪嚓!”
落銀手中的茶盞應聲而落,碎裂在了腳下。
方才那‘抱歉’二字,雖然朦胧,但傳進她的耳中,卻猶如雷霆轟動之音。
這道聲音,她雖然久違,但從未忘卻。
是她聽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