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徐朗之是以私人的名義來收購的,他往哪裏去找這麽大的銷路?
這個年代炒茶業還未時興起來,蒸茶并不能存放太久的時間,積壓的久了,隻會變質發黴。
徐朗之閑閑地擡眼看了衆人一眼,道:“諸位就說賣還是不賣吧,價格咱們可以按照成批收購的正常價格來算。”
這是好事啊……
衆人都覺得有些動心了,一般這樣大批的購進,要壓低價錢的不在少數。
管他呢,管他拿這些茶來幹什麽呢,他們隻要有錢賺就行了,再者說了,今年的雨水特别多,一些保存失當的茶在夏日裏都發黴了一部分,現在入了秋,雨水卻不見減少,很多茶商都憂心着呢。
現在有人主動找着要大批收購茶葉,這是實打實的一件好事兒。 賣了!衆人互看了一眼,都下定了決心來——就是一群這麽幹脆的男子。
※ ※ ※ ※ ※ ※
整十日後,徐折清仍舊沒有回祈陽,像是下定了決心要冷靜一陣子一樣。
這十日裏,徐朗之并不是沒上門來找過落銀的,但都被葉六郎和葉流風拒之門外。
上次胡琴制的金奉天送進了宮裏,據聞挨了昭順帝一通冷臉,這讓徐朗之才恍然重視起了落銀的重要性,然而卻已經晚了。
之前他認爲葉落銀離不開徐家茶莊,然而現在的情況,卻好似完全反了過來。
徐朗之最近都是心神不甯的,甚至連覺也睡不着,而原因卻不是落銀。而是出在了他幾乎花了全部身家,批購回來的那一大批龍井茶。
一日日的過去,他竟然根本沒聽到半點鳳家要收購龍井的風聲!
徐朗之心中的不安越來越重了。
翌日清早,徐朗之半睡半醒之間。隐約聽到了一陣轟隆隆的雷聲。
他一個激靈,就彈坐了起來,忙地下牀趿拉着鞋子朝着窗邊走去,一把将窗子推開,便是一股濕潮的雨水氣息撲面而來,使得徐朗之整個人頓時都清醒了過來。 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水簌簌而落,而且還有漸漸增大的趨勢。
“快來人!”徐朗之醒神過來,胡亂地抓起了衣袍披在身上,急匆匆的朝着外間走去。邊急道:“快随我去西苑!”
于是,徐朗之帶着五六個家丁,冒着雨火急火燎地朝着西苑奔了過去。
轟!
一記響雷打下來,似乎憤怒地要将天幕撕裂一般,随之 。豆大般的雨珠子滾滾而落,急促無比。
這記響雷将衆人都吓得一抖,徐朗之更是慌神不已。
昨個夜裏明明天色還是極好的,月明星稀,怎地這一大早忽然就下起雨來了!
他買回來的龍井茶都儲藏在這西苑的一間空房裏,西苑裏地勢較低,容易積水。因爲平日裏就用來放一些雜物的,故也沒太在意。
可這次,他放得可是茶葉,可是實打實的銀子!
一到了西苑裏頭,徐朗之就直奔了存放龍井茶的房門間,掏出随身攜帶的鑰匙快速的将鎖打開。
一推開房門。他就張羅着人去點爐子。
能熏幹些就熏幹些!可不能讓這些茶葉發了黴!
雖然都是盛放在密封的竹筒裏面的,但這些茶葉都是已經存放了半年以上的了,幹燥度已經大不如當初,可經不起這樣的折騰,環境稍微潮濕了些。那可都是緻命的打擊。
徐朗之非常在意這些茶葉,準确來說是在意銀子,故這一整日,雨沒停,西苑裏也愣是沒缺過冒着雨掃水的人,一邊下一邊掃,一幹下人們雖然表面上不敢吱聲,但内心裏還是将徐朗之罵了個面目全非。
然而下雨天空氣過于潮濕,可不是簡單的掃掃水熏熏爐子就能驅除的,怪也怪這個年代尚且沒有幹燥劑被研制出來。
直是到了日落時分,雨水仍然不見小,這回可算是入秋來最大的一場雨了,徐朗之望着門外的雨水,覺得心都跟着涼了。
得盡快賣出去……
不能再等鳳家來上門了,他明日幹脆直接讓人去問鳳家的意見好了!
總之這茶在家裏多放一天,他就一天不得安甯,吃不好飯睡不好覺。
原先的一座金山銀山,此刻卻變成了燙手的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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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時剛過一刻,葉宅。
“都問好了嗎?鈴兒怎麽說?”月娘和李方氏還有落銀,帶着蟲蟲坐在後院兒說着話。
李方氏眉眼間都是笑意,點了點頭,“都同意了……鈴兒沒說什麽,就說一切但憑咱們來安排就是了。”
隻因李方氏考慮到葉六郎一家不久後就要離開了,所以琢磨着,打算在他們走之前,把南風和鈴兒的親事給辦了。
于是,昨日裏讓南風去問了問鈴兒的意見,誰知南風紅着個臉半日下來也沒好意思問出口,到最後,還是李方氏親自出了馬,把事情給搞定了。
月娘和落銀聽了不禁都笑顔逐開,畢竟南風能找到自己喜歡的人,眼下又要成家立業了,她們都是打從心眼裏覺得高興。
說着,月娘忽然歎了口氣道:“鈴兒這孩子沒了父母,倒也是可憐。”
“可不是……”李方氏卻是笑了笑,道:“等日後她嫁了過來,我定會把她當成親生女兒來疼的!”
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李方氏的确是很喜歡鈴兒的。
“那咱們也得抓緊時間來準備了。”月娘笑着道:“該置辦的該買的,都該開始準備了。”
“那是……成親可是大事,可得好好操辦,胖人家該有的咱們也得有,不能讓鈴兒覺得咱們看輕了人家去 。”落銀在一側笑着說道。
一想到這就要娶兒媳婦了,李方氏既激動又有些手足無措,看着月娘母女二人道:“我就是怕你們一走,我身邊連個幫忙的都沒有,我這粗心大意的什麽都幹不好,還得讓你娘倆時刻提醒着才行!”
蟲蟲在一旁聽得雨裏霧裏的,也沒大能聽懂她們到底是在準備什麽,從頭到尾都睜着一雙眼睛,一副不明覺厲的表情。
同一時刻的徐府,氣氛卻是截然不同。
偌大的府中,顯得有些冷清,徐折清還是沒有回來,甚至連讓人傳個信兒都不曾,方秋言坐在東廂中,透過開了一扇窗的窗口望着外面蕭條的景色,眸中裝滿了失落。
其實對于徐折清,她早就存了一份愛慕的心意,所以此前才會拒絕了所有上門求親的人。
那一日,聽到徐家的人帶了媒婆來上門求見,她一顆波瀾不驚的芳心即刻就亂了分寸,原本一直希冀的事情,突然就成了真。
剩下的一切,都是那麽的順理成章,定親,選日子,拜堂……
就在她準備好了要将下半生徹徹底底的托付給他的事情,一切卻又突然脫離了正常的軌道,大婚之夜,他不僅沒有碰她,更是一句體己的話都不曾說。
次日一早,也是一聲不響的就離去了。
轉眼間十多日過去,音訊全無。
這哪裏是一對新婚夫婦該有的情況……甚至方秋言開始覺得,他好像根本就當她這個妻子是不存在的一樣。或者說,他是不是甚至已經忘記了,家中還一個妻子在等着盼着他歸來。
方秋言這邊正對着秋景傷懷感慨,徐朗之那邊卻是正霹靂哐啷的砸着東西砸的正歡。
今日他派人送了信去鳳家,意思大概是說自己這裏有大批的龍井茶,如果鳳遠習想要的話,就前來徐府商談價錢。
然而,鳳遠習卻沒來,送信的人隻帶回來了一句話:“鳳老爺說他們茶莊不缺龍井茶,不需要……”
不缺龍井茶,不需要?!
徐朗之聽罷隻覺得是晴天霹靂,其實他之前不是沒察覺到不對的,那個時候他四處收購龍井茶的時候,卻沒有聽到鳳家也在收購的動靜,但那時候他一心就想着從中牟利,認爲囤積的越多到時候賺的就越多,故下意識的就把這個情況給忽略掉了。
然而現在回過頭去一想,便發覺不對的地方實在太多太多了……
想到自己可能是被人坑了,徐朗之的後背就開始冒起了密密的一層冷汗。
“讓人把柳三兒給我喊過來!立刻!”徐朗之沖着手底下的人吩咐道,他所說的柳三兒,便就是他安插在鳳家茶莊的眼線,先前給他提供鳳慜要購進龍井茶消息的那個男人了。
“是,是……”仆從領命下去了。
徐朗之的心卻越來越冷,想到今早去西苑查看的時候,那些茶葉的情況顯然已經不太妙,他就覺得心口處一陣陣劇烈的抽搐。
會不會是鳳遠習故意的,有意要晾自己幾天,然後等着自己壓低價格再去找他?
對對對,很有可能是這樣!鳳遠習那隻老狐狸,狡猾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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