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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銀懷着不算好的心情回到了茶莊裏。
拾香見她臉色不甚好,便問道:“師傅,徐老爺找你過去說了什麽啊?”
“沒什麽。”落銀笑了笑,将心思收了回來,道:“明日便是茶院比試的日子,你将我教你的再多練習練習。”
拾香其實挺緊張明日的茶院比試的,畢竟在她心裏,這不光是代表她能不能升做二等制茶師,也關乎師傅的名聲。
師傅這麽用心教導她,她一定不能給師傅丢人——思及此,拾香便應了下來,進了茶房練茶去了。
落銀坐在外廳,心裏在躊躇着,要不要将今日之事告知徐折清,畢竟她今日雖然拒絕了徐朗之,但想來他的個性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但如果這樣貿貿然的過去了,就難免有些不合适,畢竟事情若是由她說出來,難免有些告狀的嫌疑。徐折清同徐朗之父子感情本就不甚好,她還是得權衡權衡。 思慮再三,落銀還是決定先放一放,若是徐朗之當真還是不肯死心,她再做打算,再跟徐折清說也不遲。
卻不料,在幾近放工的時候,徐家又來人請她了。
落銀十分的汗顔。
“請轉告徐老爺一聲兒,我回家有要事,就不便過去了。”落銀直接拒絕道。
來人忙道:“老爺說了,讓葉師傅您務必過去。”
中午的時候也是這麽說的。
落銀顯然已經不吃這一套了,今日徐朗之的一番話。讓她再次明白了,在徐家眼裏,她不過就是個工具罷了,他們想用一切方式不管她樂意不樂意。都要将她鎖在身邊。
徐折清或許有些例外,但徐朗之的做法,她當真接受無能。
眼不見爲淨吧。
“煩請轉告徐老爺,我回家有要事,不便應邀前往。”落銀這次口氣稍重了些,眼底也帶了些冷意。
家仆心底約莫有了數兒,隻得悻悻然地回去了。
徐折清一回到徐府,就聽徐盛說道:“少爺,今日老爺請葉師傅過府來了,我聽丫鬟說。葉師傅走了之後,老爺發了很大的火。” 徐盛向來将落銀當作朋友來看待,又了解徐朗之的性子,估摸着該是出了什麽事,于是徐折清一回來。他便将此事告訴了徐折清。
徐折清聽罷,心中不禁一個咯噔。
徐朗之大發了脾氣,那也就是說落銀……拒絕了嗎?
他最怕的,就是這個。
“少爺,您有在聽我跟您說的話嗎?”徐盛見他似在走神,出聲印證道。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待會兒會去父親那裏一趟。”徐折清道。
徐盛聞聽,便領命下去了。
徐折清的心緒卻是久久不得平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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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徐家茶莊三年一次的茶院比試如期而至。
昨日半夜裏蟲蟲發了高燒,一家人急着出去找大夫,折騰的差不多一夜沒睡,因此。落銀的神色看起來極其的疲憊。
茶奴晉升爲茶徒,過程是由徐姑姑來監督考核的,而徐折清,落銀還有胡琴,則是負責茶徒晉升二等制茶師的考核。當然了。還要負責二等制茶師晉升爲一等制茶師,但這個,卻是極困難的。
茶奴晉升茶徒考核簡單,場地就在共茶院裏,茶師晉升,則是設在議事園中專門爲茶師考核而設立的試茶院。
晚春清早的空氣裏,帶着些飄渺的薄霧,今日天氣不甚好,天空有些青灰。
試茶院中,徐折清,胡琴和落銀,以及茶院裏所有要參加晉升試的茶徒和二等制茶師們,都已經各就各位。
拾香在下面,顯得有些緊張,不自覺地就咬緊了下唇。
落銀坐上上面,對她投去了一個信任的眼神,拾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胡琴看了眼落銀的臉色,道:“是你這茶徒比試,又不是你,難不成你還緊張的一夜沒睡着不成?”
擱在之前,落銀定是覺得她是在沒事找事,調笑她,但現在的胡琴,說這些大多是出于關心,她自不會生氣,就道因爲其他的事情沒有睡好。
落銀口中其他的時候指的乃是蟲蟲突然發了高燒的事情,而落在徐折清的耳中,就不由地與徐朗之昨日跟她說的那番話,聯系在了一起。
于次,難免覺得有些内疚。
“等比試結束之後,你早些回去歇着吧。”徐折清轉頭對一旁的落銀說道。
茶院比試當日,是不必上工的,比試一般半日下來就能敲定結果,故下午可以提前回去。
落銀對他笑了笑點頭。
見她對自己仍然是一如既往的樣子,徐折清心底是說不出的滋味,很複雜。一方面,他不解落銀爲什麽不将此事告訴他,一方面,他不甘,爲什麽落銀絲毫不願意換另一種方式跟他相處。
再一方面,又是濃濃的愧疚,他現如今明知她不願意,心思卻未動搖分毫。
再遇到她之前,他從來不知道,一件簡單的事情會糾結至此。
今年的比試,較往年顯得更加有條不紊。
茶徒們的質量也是越來越好,升做二等制茶師的機率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拾香終究還是沒用黃茶來取勝,而是用了很尋常的茶,但卻掩不住她熟稔的制茶手法。
她認爲,師傅教她的,已經足夠了,她不需要有黃茶這個本身就比别人占優勢的茶來取勝。
落銀望着她的目光,含着欣慰的笑,雖說年歲差不多,但畢竟是她一手教出來的徒弟。
結果正如她所料,拾香通過了,是由胡琴評判的,因爲大茶師教出的徒弟,不能由茶師本人來考核,是爲防止故意放水。
然而衆目睽睽之下,衆人都看到了拾香的成茶,甚至會一些在晉茶會待了三年,比如齊玉鳳等人的都要好,之前出言嘲諷,認定了拾香過不了的人,不由地都面面相觑,卻無人敢多言。
杏兒自然也是通過了。
加上齊玉鳳在内,晉升爲二等制茶師的茶徒,總共有三十二人,這個數字,已經很難得了,三十二位茶師不是個小數目。
這邊茶徒晉升二等制茶師的結果剛剛宣布完畢,二等制茶師晉升一等制茶師的鑒定便開始了。
茶師們的茶都已經制好,等着徐折清三人來一一判定。
因爲這段考核極難,故并非所有的二等制茶師都有參加進來,相反的,參加的人寥寥無幾,大多都是知道自己的實力,與其白費功夫瞎忙活,還不如在一旁看戲。
這次報名參加比試的二等制茶師,不過十來個人。
其中最年輕的面孔,是顔安。
顔安算是報名參加的人中間,資曆最淺的一位了,他是白芷的上一位徒弟,晉升爲二等制茶師不過三年的時間而已。
但他的努力和優秀,也是極少見的。
故他報名參加,衆人雖是意外,但也沒人說他自以爲是。
顔安的茶是最後一個奉上去的,前面所有的二等制茶師的茶,都被落銀和胡琴,還有徐折清給予了精确的評判,雖然算是優,但距離大茶師的水平,還有些距離。
當人上升到一個程度的時候,越往上便越難突破,也就是俗稱的瓶頸期,許多茶師,終其一生也是止步于此,無法突破。
落銀垂眸看着茶荷裏剛剛制好的茶,眼中閃過一抹疑惑的神色之後,便立刻捏了幾片幹茶放到眼前細觀着。
這茶好像是……
胡琴本是漫不經心的瞧了一眼,但見落銀如此認真的神色,便也上心看了看,這一看,便發覺了不對。
這茶……她好似從來沒有見過!
徐折清同落銀對視了一眼之後,便吩咐了人提水過來。
底下的茶師茶徒們都被鎮住了,本以爲今年又無人能晉升一等制茶師的,可是前面茶師們的茶,東家和兩位大茶師都是觀其色、望其形之後便直接判定了,怎麽獨獨要試顔師傅的呢?
如此,隻有一個解釋——他們是覺得色和形,都滿足了通過的條件!
顔安在下面,面上雖然還算平靜,實則内心激動的無法言表。
這茶是他去年研制出來的,卻因爲總覺得有些不滿意,故并沒有拿出來示人,可就是前段時間的晉茶會上,落銀的黃茶,給了他靈感,将此茶改進了一番。
他自認爲,還是登得了台面的,但心中始終忐忑不已,不知道能不能得到認同。
待茶水隻有六七分溫的時候,徐折清三人才端起來品嘗,但之前已經将明麗清澈的茶湯色看在了眼中。
落銀小嘗了一口,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果然,她方才看完就覺得像是,這味道和高香,是絲毫不差的!
竟沒想到,這曆史十大名茶之一的清廷貢茶,竟然會出現在這裏,而且還是由她身邊熟悉的人所研制出來的。
“這茶葉形狀相當特别,味道也極好,可是顔師傅研制出的新茶?”徐折清出聲詢問道,眼裏含了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