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徐盛卻說不必這麽客氣,他還有些事情要回茶莊去辦,落銀聽了也不好耽誤他辦事,便沒繼續留她。
月娘今日從繡莊交完貨回來,就聽李方氏和蟲蟲說落銀進了宮去,大半天都吓得心髒撲騰騰的跳,直到見落銀平安無事的回到家中,才總算松了口氣。
“我聽你嬸子說徐盛陪你去的,徐公子去了外地,要後天才能趕回來……我就想着萬一出了什麽事情,你們兩個能不能應付的過來……”月娘餘驚未了。
雖然他們的身份已經得以洗白,但是她還是沒有辦法徹底地放下心來。
“沒事的,皇上并沒有爲難我。”落銀笑着寬慰着月娘。
“那就好,那就好。”月娘拍了拍她的手,又道:“想吃些什麽,二娘給你做?”
“随便什麽都可以,就下碗面好了。”
“好,那再給你加個荷包蛋。”
落銀笑着點頭。
※ ※ ※ ※ ※ ※ 翌日,落銀起牀之後在院中灑掃着。
今日的天色遠遠不如昨日那般好,略顯陰沉,空氣中還有些霧,十步外的景象便看不太仔細了。
昨夜裏應該起了風,院中的花瓣和花葉被吹落了一地,顔色各異的花瓣鋪灑在青磚地上,一起風就會飄揚起來。
不知怎地,落銀忽然想起了昨晚禦花園中,那突如其來的情緒。
……
這惱人的霧天,在太陽還未将霧氣驅散之前,便鮮少有人樂意出門兒,然而就在這個寂靜的清晨裏,葉家的房門被敲響了。
“有人在嗎?”一道女子的叫門聲響起。
李方氏正掃着前院兒,聽到有人敲門。恍恍惚惚地又聽着是個女子的聲音,便當是拾香或鈴兒,當即将掃帚擱下,開門去了。
然而一将門打開。李方氏卻見是陌生的兩個人,一男一女,都是二十歲朝上的年紀,便疑惑地問道:“請問二位是?”
一男一女見開門的人是李方氏,對視了一眼——不會是找錯地方了吧?
爲了保險起見,那女子還是開口試探地問道:“我們是來找葉落銀葉師傅的,請問葉師傅是住在這裏嗎?” 李方氏愣了一愣,道:“你們是茶莊裏的人嗎?”
二人當即點頭。
李方氏這才笑道:“是,我是她嬸子,你們一大早地來找銀兒。可是茶莊裏有什麽事情?”
她下意識地就将二人當做徐家茶莊裏的人了,二人卻也沒有點破,男子守禮的一揖,含笑道:“我們來找葉師傅談些事情,還望嬸子您行個方便。”
嬸子都喊上了。又是認得落銀的,李方氏自然沒有攔着的道理兒,當即就笑着将人請了進去。
待到了廳堂之中,李方氏道:“你們先坐會兒,我這就去把銀兒叫過來。”
“有勞嬸子了。”
李方氏笑着說不麻煩,便出了廳堂去落銀的院子裏找人去了。
蟲蟲剛被月娘拿毛巾擦完臉,月娘去了廚房。他便一個人晃蕩來了廳堂。
一進來,就看到兩個眼生的人坐在那裏,他也不怕生,睜着雙好奇的大眼睛問道:“你們是誰呀?”
蟲蟲生就一張可愛的圓臉兒大眼睛,女子見了當即露出了喜愛的笑容來,道:“我們是來找落銀的。你是誰呀?”…
“我是……蟲蟲。”蟲蟲見她口氣帶笑,便也沒了一開始的戒備,走近了又問道:“你們是我姐姐的朋友嗎?”
女子似乎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朋友?算不上吧。
男子及時道:“是舊識。”
蟲蟲在不認識的人跟前,最大的愛好就是裝老成。也不知道有沒有懂舊識的意思,就點了個頭,道:“哦……我知道了。”
女子忍俊不禁,伸出手來捏了捏他肉呼呼的嫩臉。
“是你們?”
一道帶着訝異的詢問從門外傳了過來,二人和蟲蟲都齊齊地朝門外瞧去,隻見身穿靛青色素面裙衫的少女站在門檻兒前,目含驚訝。
落銀方才聽李方氏說茶莊裏來了人找她,還以爲是茶莊裏有什麽事情,半刻沒敢耽誤就過來了。可眼下一見,卻是秦方和丁慶。
“是我們。”丁慶站起身來,隔空對着落銀一揖,“貿然叨擾葉師傅,還望見諒。”
秦方也略帶歉意地笑了笑,“一大早的過來,真是打攪了。”
“無妨。”落銀踏入廳中,示意二人坐下說話。
“不知秦姑娘和丁公子此番前來,是有何貴幹?”
畢竟相識一場,雖然秦方和丁慶是鳳家的人,可以說是徐家的敵人,但具體的來意還是先問清楚的好。
蟲蟲跑到落銀面前,趴在她的腿上,很懂事的沒有出聲插話兒。
“我們也開門見山。”丁慶笑了笑,徑直道:“不瞞葉師傅,我和方兒今日過來,是來請葉師傅去鳳家一叙——”
落銀聽出了很多信息,方兒?隻怕丁慶和秦方的關系已經今時不同往日,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要見她的人。
“可是鳳七小姐有意見我?”她問道。
“正是,還有我們的東家,鳳老。”秦方自從在晉茶會上見識到了落銀的能力之後,對她便多了幾分崇敬。
今日鳳慜之所以讓她跟丁慶過來,不過也是想着他們畢竟認識,比其他人過來請要好很多。
但對落銀來說,事實上是沒有區别的,她向來有原則,從不會因爲一些稱不上情面的情面,就動搖原則。
鳳慜和鳳遠習竟然要見她。
落銀又不傻,自然知道這父女倆要見她絕不可能是吃茶看戲。
她敢确定,是跟黃茶脫不了關系,據她所知,徐折清有意給鳳家下馬威。駁了鳳家提出的黃茶合作事宜,畢竟鳳家這些年來,對徐家做的同樣過分。
這就是商場,誰都不知道明天自己會不會有求于自己的敵人。
想是鳳家轉而将主意直接打到她這個源頭上面來了。是想挖牆腳了吧?
而且還打聽到了她住的地方,知道她今日不在茶莊,這消息可這是有夠靈通的。
“還請二位替我回個話兒,我的身份乃是徐家的大茶師,在職期間,私下會見其它茶莊的掌權人,實在于理不合。”落銀含笑道。
丁慶和秦方互看了一眼,似乎早料到她不可能輕易地答應。
秦方便道:“關于具體的合作方面的事宜……可以見了面之後再詳談,葉師傅您再想一想。”
這其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她想提的條件。鳳家都會盡力滿足,一定比她在徐家的待遇好。
落銀卻不假思索地搖了頭。
丁慶見狀,直截了當地道:“葉師傅也該知道擇優而栖的道理,選擇一個更好的環境,這是葉師傅的權利。葉師傅何不再考慮考慮?”…
“我自有自己的思量。”落銀歉意一笑。“二位真的不必多言了,得罪之處,還望鳳老和七小姐見諒。”
丁慶聽到此處才算明白過來——一開始落銀拒絕,他還當是擺架子拿喬,可現在才明白,她這是真的鐵了心不願意前往。
連談也不願意談,這是認定了徐家茶莊嗎?
俗話說得好。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有更好的條件擺在眼前卻不要,這是什麽道理……
秦方仍舊不死心,“葉師傅,您好好想想,到了鳳家。您一樣可以做上大茶師的位置,而且能得到更好的待遇和尊崇。”
這些東西,不外乎是一個大茶師畢生所求了,地位,名聲。尊重,待遇。
“但我認爲,這些東西我在徐家一樣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得到。”落銀口氣仍然帶笑,卻顯然是爲了維持禮數。
“葉——”秦方還欲多勸,卻被丁慶握住了手,一轉臉,就見丁慶正沖自己搖着頭,示意她不必再說下去了。
再說什麽顯然都是沒用的。
“既然葉師傅心意已決,我們也斷然沒有強求的道理,打攪了,告辭。”丁慶站起身揖禮道。
落銀颔首道:“二位慢走。”
秦方臨走前,還十分不甘心地看了落銀一眼。
李方氏剛泡完茶過來,卻見位置上空蕩蕩的,疑惑地道:“人呢?”
“已經走了。”落銀答了句。
“怎麽這麽快……茶莊裏是不是有事情啊?”李方氏問她。
“沒什麽事兒,已經解決掉了。”
“那就好。”李方氏走過來,将茶壺放到茶幾上。
※ ※ ※ ※ ※ ※
丁慶和秦方回到鳳家茶莊,将事情的大概同鳳慜和鳳遠習叙述了一遍。
“真是不識時務!”鳳遠習本就尖利的一張臉越發的冷然。
“她真的想也沒想就拒絕了?”鳳慜怎麽想怎麽覺得不對,那個小丫頭她不是沒見過,身上定是有野心沒錯兒的,怎麽會放棄這麽好的一個機會?
徐家到底給了她多少好處?甚至讓她聽也不願意聽一聽她的條件,就直言拒絕。
秦方垂首怯懦地道:“是……”
“現如今黃金茶已經傳遍了大江南北,而去鳳家卻制不出來,客人上門來買都買不到,傳出去顔面何在!而且我已得到可靠的消息,徐家除了給合作的茶商供給之外,茶莊裏還囤積了不下百斤黃金茶!”鳳遠習怒的一拍茶案,道:“他卻故意捏在手中,不願同我們鳳家合作!”
鳳慜皺了皺眉,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