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師傅果然是有備而來,連我死後的說辭都準備的這樣俱全。”落銀站起了身,将椅子往後推了推,椅子腿劃過地面的聲響讓白芷即刻萬分警備,一步上前,一手就朝着落銀的脖頸處攝去。
落銀早有防備一般,輕而易舉地躲開。
白芷見狀眼神愈冷,剛想再有動作,卻聽身後有了動靜。
她驚駭地回過頭去,卻見胡琴已然坐起了身來,神色憤恨而又森冷!
“你!”白芷不可置信地瞪圓了雙目,如何也不敢相信胡琴竟然會醒來,那三日奪命散的藥效她再清楚不過,沒有解藥根本别想有生還的可能!
“很意外吧?”胡琴冷笑了一聲,“沒想到我還能醒過來是嗎?”
聽得這熟悉的聲音,白芷額角開始冒起了冷汗來——事情好像越開越超出她的預計了。 “枉費我向來敬重你正直不阿,宅心仁厚,卻沒想到你竟然會此般害我!”胡琴掀開被子下了牀,伸手指着白芷厲聲吼道。
“這都是你自己蠢笨造成的!”白芷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腦海中飛快地運轉了,轉頭看向一臉漠然的落銀,她忽然明白了過來——“這一切都是你們商量好的!”
胡琴定不會是剛醒!
“白師傅,剩下的話您還是去衙門說吧。”落銀口氣無波。
白芷心頭一驚,還未來得及言語,就聽一陣整齊有序的腳步聲傳了進來,一轉頭,竟然見是幾十名官府的衙役沖了進來!
“你設計害我!我要你陪我一起死!”白芷怒吼道。手心凝聚内力,徒掌就朝着落銀的面門而去。
落銀沒料到她到現在還想加害于自己,隻見那掌風又快又厲,她一時間根本防備不急。
“師傅!”拾香失聲尖叫道。朝着落銀撲去。
在場的人卻大多驚住,誰也不知道,一直盤踞着茶莊第一茶師之位的白芷,竟然如此深藏不露,還懂武功! 下一刻,落銀就覺一道涼意掠過,眼前已然多了一道挺拔的背影,一息之後,就聽白芷痛呼了一聲。
“事到如今竟然還敢出手傷人,你方才的話已經被一字不差的記錄了下來。人證皆全,你想狡辯已是不可能。”徐折清擋在落銀身前,看着挨了他一掌有些站不穩的白芷冷聲說道。
“大膽白芷,你作惡多端,本官方才同徐東家已在隔房已經親耳聽到你承認了罪行!”一位年約四十的官員站了出來。朝着衙役吩咐道:“來人,将罪犯白芷押回衙門,聽候審理!”
白芷心知要逃已是不可能,至此才徹底明白了過來,落銀設了這麽一個局就是想讓她親口承認,杜絕所有的麻煩。
在禦茶中投毒和下毒殘害胡琴這兩樁罪,已經足夠判她死刑了。
在那群衙役即将要靠近白芷之時。忽聽她仰臉大笑了起來,笑聲凄厲刺耳,全是不甘心的意味。
“憑什麽!憑什麽我要落得如此境地!我隻是想維護住我辛辛苦苦得來的東西,我有什麽錯!”
見她如此癫狂的模樣,衆人一時不由地都是皺緊了眉頭,所謂的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說的大緻就是白芷這種人了。
“還不将人抓起來!”房知府朝着衆衙役揮袖道。
“是!”因被白芷這癫狂狀給攝住的衙役們,聞言齊齊地上了前去。
卻忽見白芷握起了手中的玉钗,朝着自己的喉嚨處刺去!
這是要畏罪自盡!
“快,攔住她!”房知府厲聲道。
胡琴一手握钗,一手帶着飒厲的掌風朝着撲來的衆衙役們擊去。衙役們抵禦不及,一時間自顧不暇無法上前阻攔。
眼見那玉钗就要劃破白芷的喉嚨,她身後的胡琴卻及時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沉聲道:“你做盡了壞事,還想這麽輕松的死去?”
玉钗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衙門們趁機紛紛上前,将人壓制住。
“把人押入重犯牢房,嚴加看管,不許有一絲差池!”房知府吩咐道。
“是!”
一行衙役押着面色蒼白,卻怪笑不斷的白芷出了南拂院。
“師傅,您沒事吧……”拾香被吓得不輕,說話都有些不甚利索,她是做夢也無法想到,她向來視爲神一樣存在的白芷白師傅,竟然會是近來茶莊裏發生的所有壞事的主導者。
而這一切,都是爲了除去她最敬愛的師傅。
“我沒事,你也别害怕,事情已經都處理好了。”落銀輕聲說道。
拾香怔怔然的點頭,她雖然沒有跟徐折清和房知府在隔間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聽清楚,但因爲意識到不對勁,故也留了個心,伏在了窗下傾聽,雖然沒聽太完整,但也足夠她明白大緻了。
她都不敢想,師傅一邊忙着晉茶會的事情,怎麽還騰得出手去謀劃這些事情……她不過隻是一個與自己同齡的少女,自身陷在這種可怕的困境中,究竟是怎麽過來的?
徐折清正同房知府道着謝,能請動一位京城的知府前來‘旁聽’,由此可見徐折清在京中的人脈和地位。
“不必多謝了,今年的好茶給我留上一些就好。”這也算是一件大案子了,自己沒費什麽力氣就給破了,房知府的心情還是很不錯的。
徐折清笑着說一定一定,親自将人送了出去。
回來的時候,房内出奇的寂靜,杏兒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生怕胡琴會嚴懲她,拾香站在落銀身旁不敢言語,胡琴則是一臉的糾結不定。
每個人的心情都很複雜,而臉色最難看的,卻要屬月勤。
親眼目睹自己的恩師被衙役帶走,罪行被公諸于衆,她沒辦法冷靜下來。
“白師傅所作所爲,你是否全部都不知情?”徐折清問月勤。
落銀代她答道:“此事跟月勤無關,這玉钗便是月勤私下交給我的,此次揭發白師傅罪行,月勤功不可沒。”
月勤垂首道:“師傅做了這麽多錯事……給葉師傅帶來了許多麻煩,我代師傅跟葉師傅賠禮道歉了。”
落銀微微一笑,搖頭道:“不必,此事與你無幹。”
月勤将頭垂得更低了,咬緊了下唇。
“出了這樣的事情誰也不想,你不必太過感懷,日後應當以此爲戒。”徐折清出聲說道。
“月勤謹遵東家教誨。”
“胡師傅初愈,尚且不可過度操勞,可先行回去歇息,三日之後再來上工亦可。”徐折清看向面色虛弱的胡琴。
“多謝東家體恤……”胡琴道了聲謝,看了眼還跪在地上聽候發落的杏兒,道:“你起來罷,若下次再讓我發現你私自偷懶的話,定不輕饒。”…
杏兒一愣,随即反應過來胡琴這是放了自己一馬,忙地磕頭道:“多謝師傅,多謝師傅!”
房中幾人是都感受到了胡琴微妙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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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的事情傳出去了之後,一時間轟動非常。
有人歎她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有人唾棄人心不足蛇吞象,更有人雲這件事情不止讓白芷身敗名裂,更是讓徐家損失了一個大茶師。
然而此番一來,卻又平白将落銀的名聲給推到了鼎沸,先是研制出了新茶類,後又傳出了她先前的傳言皆是被白芷所害,現在得以清白,衆人便多爲這小姑娘感到十分的不容易。
現如今,街頭巷尾,酒館茶肆,幾乎總能聽到跟落銀有關的一些字眼,也不知究竟是金沁玉捧紅了落銀,還是落銀帶紅了金沁玉。
白芷的事情過去了兩日之後,胡琴便來上了工。
現在還沒過谷雨,仍舊是春茶的旺盛期,茶莊裏的事情一大堆,她也無法安心下來歇息,再者說,她的毒清了後便無大礙了,隻是因爲白芷的事情,心裏蒙上了一層陰影。
正兩日來落銀也是忙的夠嗆,雖然面對着外來的預訂黃茶的茶單,徐折清秉承着物以稀爲貴的原則,并沒有照單全收,但還是叫西攀院大大地熱鬧了一把。
好在被命名爲了金沁玉的北港毛尖黃茶可以批量生産,并不似蓮心茶那麽挑揀工藝,有着拾香在一旁幫忙,落銀還應付的過來。
午時,拾香打了飯菜回來,落銀将方才炒制好的茶蓋好之後進入了悶黃的程序,便淨手出來吃飯了。
拾香坐在落銀對面,扒拉着碗裏的米粒兒,卻久久不往口中送。
落銀不必擡頭看也能發覺她的不對,不光這一回了,最近兩日拾香多是這麽個狀态,欲言又止的,讓人搞不明白到底在想什麽,她就問道:“你可是有話要跟我說?”
“我……”
“師傅……”拾香猶猶豫豫地,最後還是将筷子擱了下來,“師傅,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落銀“嗯”了一聲,示意她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