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折清的本領月娘也是知道的,可她還是毫不猶豫地搖了頭,說道:“不可能找得到的。不光是祈陽,隻怕整個青國都找不到,這兩種藥物隻生長在極寒的雪域地帶,而且早在十年前就已經徹底的滅絕了,前兩年已經被詳細地列入了醫書中,列爲了已消失的草藥之中。”
落銀越聽眉頭皺的就越緊,卻仍舊不肯死心地問道:“真的一點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說真的,胡琴是死是活她根本不在意,她在意的這件事情背後的人,胡琴是關鍵的所在,如果胡琴醒過來,那麽一切都會明了了。
好像對方也清楚這毒不可能有解,所以才選中了此毒。
“這個人……對你對茶莊都很重要嗎?”月娘見她憂心忡忡的模樣,忍不住出聲問道。
落銀搖了搖頭,誠然道:“我跟她還有些仇怨,沒有任何交情可言。可她這次能不能活過來牽連甚廣,如果她真的醒不過來,隻怕兇手一日不除,還會繼續潛伏在茶莊裏,實在令人無法安心。” “什麽!”月娘一陣驚吓,“你是說……這下毒之人,是你們茶莊裏的人?”
落銀點頭:“雖然現在還不能确定是誰,但可以确定的是,一定是我們茶莊裏面的。而且……”她猶豫了會兒,還是說道:“此人真正的目的是我,我猜想兇手之所以下毒殺人,也是抱得想将之前發生的事情強扣到胡師傅身上,來個死無對證。”
月娘越聽越害怕,到最後簡直要冒冷汗了!
這可不是鬧着玩兒的,這事情可真的大了!
一想到,徐家茶莊裏有這麽一個陰狠毒辣的人沒被揪出來,而且此人的目标很有可能是她的銀兒。月娘就覺得天快要塌了都趕不上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這麽一說,這位胡師傅必須要救醒,才能指認兇手,将人繩之以法……”月娘怔怔出神。
落銀瞧出了一些端倪,擡頭看向月娘,若有所思。
月娘似乎在做什麽糾結一樣,表情起伏不定。
好大會兒,她忽然擡起了頭,看向落銀。
一看這表情,落銀就知道她心裏有了決定了。 “銀兒你先回房等着。二娘去取個東西。待會兒就去找你。”月娘定定地同落銀說道。
落銀縱然不知内裏究竟到底怎麽回事。但至少明白了一點——月娘似乎要做出什麽長久以來都不敢做的決定了。
而且她說要去取個東西,落銀心想定是個重要的物件。
她乖乖地回了房,等着月娘過來。
隐隐地,落銀似乎意識到了些什麽。可能月娘的這個決定跟她有關聯,其實月娘對待跟她有關的很多事情,似乎都特别的釋然。
比如,她當年的白頭山第一次種茶的時候,茶樹長得飛快,她每回跟葉六郎解釋的時候,總覺得……月娘這邊兒根本不需要解釋,甚至很多事情會陪着她一起解釋。
所以她總覺得月娘格外的貼心、溫柔,似乎總能明白她需要什麽。想……隐藏什麽一樣。
之前,她覺得這是月娘善解人意的表現,但時間越久,她就越覺得無法拿這個借口來解釋了。
這應該不是巧合。
思緒間,就聽一聲房門被推開的聲音響起。落銀一擡頭,就見月娘走了進來,提着一個看似很沉重的黑木提盒。
“二娘。”落銀出聲喚道,看着月娘将提盒放到她牀邊的高腳圓凳上,然後她自己在牀沿邊坐了下去。
“你方才說的那三日奪命散,我的确知道怎麽解的,那兩味藥也的确已經消失了。可我這裏,有着這兩種藥的種子……”月娘靜靜地說道,相較于方才在廳堂前院中,顯然是沉靜了太多。
落銀卻不沉靜了,眼中升起希望的光芒,“二娘您有那兩種藥的種子?”
“嗯。”月娘點點頭,又道:“這兩種藥按理來說,在青國是無法養成的,但是……這是常理。”
說到此處,她拿複雜的目光看着落銀。
落銀滞了片刻之後,心裏猛然一陣跳。
月娘該不是——
月娘看了她片刻,終究沒有說什麽,而是欠身将那提盒打開,落銀望過去,一陣驚訝。
隻見那三層的圓形提盒中,每一層都可旋轉,每一層裏面又有着無數的小格子,都是一些種子,林林總總的,至少也有百十來種。
“這些都是這個世上已經找不到的藥種,其中有很多,存放的年頭比我的年紀還大。”月娘看着它們,像是看着心愛的孩子一樣,這些心态落銀可以理解,就像是她看到珍稀無比的茶葉是一樣的。
可是,她此刻沒有辦法不去震驚。
這麽多種已經絕迹的藥種,月娘竟然都有……
“二娘,這些東西……您是哪裏來的?”她知道月娘今晚既然選擇拿出來給她看,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告訴她了。
長久以來,她對月娘對藥物的了解程度,和醫術之高,都感到很費解,而且她不僅識字,還有着一身令青國第一繡莊都爲之驚豔的繡技。
“這都是我娘去世之前留給我的。”月娘淺淺地笑着,眼神似乎有些悠遠了,聲音也似真似幻的,“算一算,已經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然後,她将視線從那些藥種上挪開,轉而看向落銀,笑道:“銀兒長大了,心思也多了起來,人又這麽的聰明……肯定想過二娘的醫術是從哪裏來的吧?”
落銀點點頭,看着眼前這個秀美的婦人,心裏感觸良多。
月娘在她心裏,占據的早就已經是母親的位置了,縱然很多事情她都不太能想通,但這并不妨礙她将月娘當做母親來看。
于是,她說道:“二娘,你若是不想說那便别說了,不管如何,你都是咱們家的女主人,我的二娘。我隻要知道你是真心的待我跟我爹好,爲咱們這個家好,就足夠了。”
誰沒有點兒不能說的秘密呢,何必一定要挖根刨底兒?
月娘滞了片刻,露出一個說不清是什麽滋味的笑來,眼底似乎有些淚光在閃爍,“我這一身醫術都是跟我娘學來的,之前我住在一個很特别的地方,鮮少與外界人接觸,但自從嫁給你爹之後,就全心全意地操持着這個家了。其它的,二娘已經很久沒有去想過了。日後,除了這個家我也不會去想其它……”月娘沒有細說,大略地說了一番。
落銀聽到這差不多也明白了,知道這麽多已經夠了。
一個女人,将她的現在和以後全部都交付在這個家上面,這難道還不算是最大的肯定嗎?
“說完了二娘的事情,就再說一說你的吧。”月娘看向落銀,口氣很平淡,就像是平時的聊天一樣随意。
落銀露出了一個複雜的笑,道:“我的寒症……不單單是寒症那麽簡單。二娘您都知道的,對麽。”
這具身體自幼在月娘的調養下長大,很多事情,落銀覺得月娘甚至要比她都清楚。隻是在這之前,月娘沒有任何表示,她便自顧自地認爲月娘是不知道的,可能是爲了保護她,月娘才一直将她身上的秘密壓在心底,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畢竟這種拿常理解釋不通的奇怪異能,非同小可。
“嗯。”月娘眉心微皺,道:“你這種寒症乃是受你母親遺傳,隻有在每月月圓,天地間陰氣最盛的時候會發作,而你因爲自小疾病纏身,身子羸弱,故發作的時候才會格外的難熬。”
說到此處,她正視着落銀道:“在你還小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你的血,有着不同尋常的作用……”
縱然做好了心理準備,聽月娘這樣說出來,落銀還是覺得心中一陣劇烈的震蕩,她放低着聲音問道:“二娘,當時你發現的時候……會不會覺得我……很可怕?”
換做常人,隻怕當時要吓呆住了吧,而且月娘向來的膽小。
“當時是有些怕的。”月娘溫和慈愛地笑着,“可你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子,我隻當你是我的孩子啊……便覺得,沒什麽好怕的了。”
望着月娘一如既往那滿是慈愛的眼睛,頃刻間,落銀就覺得鼻子有些發酸,心底亦是暖的發澀。
月娘見她表情,笑着伸手撫摸着落銀的臉頰,道:“别擔心,這天下無奇不有,你這種情況也未必多罕見。這件事情隻要我們不說出去,就不會有人知道的。”
她寬慰的話,讓落銀的眼眶越發的紅了。
她本來還擔心月娘将她當做怪物來看,卻沒料到,倒是月娘反過來安慰她不要擔心……
有這樣一位将她的一切都珍愛如寶的繼母,何其幸運。
月娘又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道:“好了,咱們不說這個了。前面我說的那兩種用來解三日奪命散的草藥種子,也在這裏頭,我這就拿出來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