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琴早徐折清一步回到茶莊,此刻剛進了自己的南拂院中,卻忽然想起了什麽似地。
“白師傅今日有過來上工嗎?”胡琴止步朝杏兒問道。
徐折清将落銀和蟲蟲,呃,還有來福一起送上了車,又囑咐了落銀好好歇息,看着徐盛趕着馬車駛遠,他自己才轉而上了茶莊裏的馬車,又将拾香給捎帶上,一同回了茶莊裏去。
胡琴早徐折清一步回到茶莊,此刻剛進了自己的南拂院中,卻忽然想起了什麽似地。
“白師傅今日有過來上工嗎?”胡琴止步朝杏兒問道。
“來了呢,聽說白師傅頂着病來上工。”作爲胡琴的茶徒,耳聽八方那是最基本的。
“她這性子,自是沒什麽能阻止她來上工的。”胡琴諷笑着說道,與白芷共事這麽多年,若是撇開一些競争不談,胡琴還是打從心底敬佩白芷的,白芷算是她見過爲人最方正、對待工作最恪盡職守的人了。 “你将院子打掃一遍,我去一趟白師傅那裏。”胡琴朝着杏兒吩咐道。
“是。”杏兒恭聲地應下,目送着胡琴走遠,才露出一臉憤恨的表情來。
等她過了一個月之後的茶試,晉升爲二等制茶師,就再不必看胡琴的臉色過活了,到時候呆在共茶院中,她誰的臉色也不看!
她低聲咒罵了幾句。才去提了水,将四處灑了一遍水,又去尋掃地的大掃帚。
此刻胡琴已經來到了東臨院中。
月勤正坐在外廳門檻下的繡墩上,挑揀着制好的幹茶裏的雜葉。
胡琴走近,見月勤一副走神的模樣,雙目空空不曉得在想些什麽,竟然都未發覺自己過來。
胡琴理了理袖子。輕咳了兩聲。
月勤方被吓得醒神過來,手裏的小簸箕險些就給撂了出去,她驚吓地擡起頭來,見是胡琴,才将一臉的驚懼換做詫異,“胡師傅您怎麽來了?”
今日不是晉茶會的頭試嗎?
胡琴看出她的疑惑,淡淡地道:“我剛從晉茶院回來,你師傅呢?”
“師傅在茶房裏呢,胡師傅先請進去坐吧。我去通傳師傅一聲兒。”月勤站起身,将簸箕放到一旁的石桌上,就要往茶房裏去。 “等等。”胡琴叫住她,道:“我就不進去了,你将這钗交還給你師傅,我前日裏在風華亭中撿到的。”
風華亭……
月勤眼中現出一抹詫異。很快地掩飾過去,伸手将钗接過來,跟胡琴道了謝。
胡琴倨傲地應了一聲。說了聲不用送了,便徑直折身出了院子去。
月勤卻站在原處,好半晌都沒有動彈 。
手中冰冷的玉钗此刻卻猶如滾燙的火炭一樣,燒灼着她的身心。
“方才是誰過來了?”白芷從茶房中走了出來,大許是聽到了方才的談話聲,但見院中無人,便出聲問詢道。
月勤将心神收斂,轉身過去,笑道:“是胡師傅過來了,說是在風華亭撿到了您的發钗。讓我轉交給您。”
說着,上前去将玉钗交到了白芷的手中。
月勤妄圖從白芷臉上看到不一樣的情緒,但始終都沒有得見。隻見白芷一副了然的模樣,點頭道:“我說怎麽橫豎找不到,原來是被她撿去了。”…
月勤壓下心頭的忐忑,拿故作随意的口氣問道,“師傅,您平素不是不愛在茶莊裏四處走動嗎,怎麽想起來去風華亭了?”
白芷擡頭看了她一眼,一貫地面目表情的說道:“前日裏閑來無事便四處走走,這風寒大緻就是在風華亭裏吹了冷風,才染上的。”
說罷,便又轉身回了茶房。
望着她一如既往,那透着嚴肅的背影,月勤心中卻猶如擂鼓。
她都聽柳共喜身邊的人說了……東家那日在議事廳中,隻留下了三位大茶師之後,便當面詢問了薛大夫此病的來由,薛大夫稱是由一種叫做‘傷明草’的東西引發的,而非普通的風寒。
師傅明明都是知道的,爲什麽還要用是在風華亭中染的風寒來搪塞自己呢……是爲了出于謹慎不走漏這個消息,還是爲了……掩飾什麽。
月勤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
※ ※ ※ ※ ※ ※
李方氏和月娘焦躁不已地站在大門前,左右張望着。
這差不多已經有快兩個時辰了……蟲蟲沒有找到,就連去找人的落銀也沒有了影子。
沒個男人在家,落銀又不知道去了哪裏,兩個婦人當即就手足無措起來,不知道如何是好。
“快看,那是不是徐家的馬車!”李方氏指着前方一輛剛從寬巷中轉過來的馬車,忽然說道。
“是,是徐家的!”月娘點着頭,待馬車駛行的近了些,便将徐折清的貼身随從徐盛給認了出來。
“是不是銀兒沒去參加那個晉茶會,徐公子找來了?”李方氏口氣有些忐忑,是知道那晉茶會絕非兒戲。
也怪今日突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馬車在門前穩穩地停了下來。
“兩位嬸子怎麽在門口兒等着,莫不是知道落銀這會子要回來啊!”徐盛跳了下來,開了句玩笑。
“落銀……回來了?”月娘和李方氏對看了一看,不明所以。
這時卻聽得一聲軟軟的童音從馬車裏傳了出來,“娘!”
“蟲蟲!”月娘大喜過望,兩步奔了過去,繼而就見馬車簾子被從裏頭撩開,這才得以看清,裏頭坐着的正是落銀和蟲蟲。
“你們……去了哪兒!”李方氏忙的問道。
落銀邊下了車,邊将事情簡單地解釋了一遍。
月娘有些嗔怪地道:“那怎麽也不回來說一聲兒,我和你嬸子可擔心死了 。”
李方氏見二人都無事,半開玩笑地道:“可不是,我和你二娘還當你一起被人販子給拐了去!”
話是這樣說,但也心知,落銀這腦袋隻有拐人的份兒,别人若能将她拐騙走,那是隻有等太陽從西邊兒出來才會有的事兒。
徐盛忙陪着笑,将錯兒往自個兒身上攬,“二位嬸子就别怪落銀了,這事兒是我的主意,是我沒讓她回來報信兒的,當時實在是太急了,若再晚那麽一步啊,晉茶院我們可就進不去了!”
聽他這樣一說,月娘和李方氏也覺得倒是挺驚險的,便顧不得再去多加責怪,這才想起來問落銀,“第一試過了嗎?”
落銀笑着點點頭。
蟲蟲也跟着說道:“姐姐赢了!”
月娘和李方氏便免不了一番驚喜,幾人又站在門外說了一陣兒,李方氏便道:“咱們先進去吧,銀兒早上也沒吃飯,早些把午飯給做了!”
月娘點頭,又留了徐盛一起用飯,徐盛卻笑着搖頭說還有要事要回茶莊,就不叨擾了。
聽到這兒,月娘也不好多做挽留,交待了句路上趕車小心着些,徐盛笑着應了聲。便跳上轅座調轉了車頭,揚塵而去了。
月娘幾人轉身進了院子。
蟲蟲腦袋瓜子倒是精明的可以,生怕月娘追究他今早兒跑出去的事情一般,扯起向來寵愛他沒個邊兒的李方氏的手,撒着嬌道:“李嬸嬸,我好餓啊,我們先進去吃糕糕好不好?”
低頭對上那雙可憐巴巴的眼睛,李方氏的心一下子軟了,也沒想到其它,笑着彎腰将他抱起來,道:“好,那嬸子抱你進去吃糕點。”
覺察到月娘投過來的目光,蟲蟲忙将腦袋埋進了李方氏的懷中。
月娘此刻也暫時沒空去追究他這點兒事情,她看向身側的落銀,皺眉問道:“該是覺得不好受了吧?”
落銀也不敢在這種時候逞強,誠然地道:“半個時辰前,就覺得渾身發虛冒汗……心跳的也有些過快。”
月娘聽她用這麽淡定的口氣說自己不舒服,像是在說别人的事情一樣,不由地深深歎了口氣,責怪地扯起落銀的手道:“那你方才還不說,非得等我問你……走,我給你熬好了藥你先喝下,晚上再喝一副應當就沒事了。”
若不是見落銀真的很看重這次晉茶會,她說什麽都不會同意給她吃那味怪藥,那是兩年前落銀在蟠龍山帶回來的‘回覺絲’,這草藥沒别的用處,算是蟠龍山上最無用的一味藥了,唯一的用處就是能使人的嗅覺變得異常靈敏,卻傷人身體七分。月娘本覺得這怪藥沒用,打算給丢了的,卻被落銀攔下,說是日後說不定有什麽用處也未可知。
這回可算是被她給料準了……
“往後可得好好聽我的才行,你身子骨本來不好,現在内裏又被這味藥所傷,少說得半年才能徹底調養過來。”月娘見落銀臉上還帶着帶笑,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這行爲多得不償失一樣,不由地皺眉開口提醒道。
落銀反握緊了她的手,笑着點頭,“那是當然啦,二娘讓我吃什麽我就吃什麽,一些都聽您的!”
“你這張嘴……”月娘嗔笑。
落銀卻是打從心底覺得這未嘗不是件好事,她現在當真覺得自己的嗅覺異常的靈敏,這也是方才在晉茶會上,她隻聞了一息便能确定是什麽茶的原因,就像是你想聞的氣味會被無限變得清晰鑽入腦海中一樣。